第28章 暴怒

  第28章暴怒山涛的回信如下。

  叔夜贤弟:

  看了你写给我的回信。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深知你的脾性。你是一个正直善良,聪慧敏感、绝顶聪明之人。你的外貌与内心都是清澈透亮,一如既往的。你的才华使你特立独行于世,洁身自好而又决不妥协。

  你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向世人展现了一个唯美独立,而又“出淤泥而不染“的狂狷之人。

  但是,我曾多次提醒你,人不可能脱离红尘而活着。你的生存理念固然不错,但却与这个世界相悖。所以你常常颇感痛苦,因此你经常选择逃离。我心里其实也十分明白,虽然我们都痛恨且诅咒这个昏暗无度,混乱不堪的尘世,可是我们必须在这里活下去。于是,我选择与这个世界调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以及于乱世夹缝中生存的方法。阮嗣宗先生看似放浪形骸,其实他与我的心态类似,他常常以酗酒来躲过种种无法逃脱的困境,但他从没有如你一般,和统治阶层硬碰硬地对抗。

  你这封书信,让我看到了你完整的内心世界。这封信也是你对天地人间的一封公开的宣言书。可以想见,你把自己平日里积蓄的忧愤、不平、压抑乃至一切烦闷,统统在这里一吐为快,好似阮嗣宗那种仰天长啸,彻底发泄出来了!

  你与这个世界的不和谐之处,在于你坚守自己的观点,对于现在的社稷朝廷,采取坚决不同流合污的做法。你用"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这九个理由来拒绝做官,不愿意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能忍受为官生活,主要是您不认同主流的儒家思想,所以选择游山林、观鸟鱼的隐居生活。你说真正的相知不会违背朋友的性情,责难我举荐你是强人所难。

  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脱离现实,无法同仙人那样驾鹤西去,所以必须坦然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我内心有很多与你观点相似之处,否则我们也不能成为知心朋友。我虽与司马家有亲戚关系,但我从不想趋炎附势,从不想做蝇营狗苟之事,内心里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让自己光明磊落地活着,绝不向邪恶势力妥协。

  你嘱托我公开这封信,让你的观点大白于天下。我虽然为你担着心,可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作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们都深知人的个性和精神是最重要的。无论你是否真正想与我“绝交“,我都一如既往尊重你的人格,视你为最值得尊敬的朋友。

  山涛谨上。

  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一经公开,立即在朝廷内外激起轩然大波。

  嵇康是文人圈子里的天花板,顶级人物。他的每一篇作品都是知识阶层竞相传阅的精品,他的每本书都会被文人们讨论不休。如今,这封长达一千多字的书信内容,已成为街头巷尾文人们热议的谈资。

  这天,司马昭气呼呼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挠挠头发,抿着嘴唇紧闭怒目圆睁,直到钟会敲门走进来。

  “大将军,找我有何事?”钟会看看司马昭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司马昭指了指面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厉声说:“这个嵇康,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写出这种蛊惑人心的书信,还放任这种文字到处流传,煽动文人自由散漫,与我朝廷作对。若是文人都与他一样,不入仕不做官,不服从政府官员管理,那我们这个社会成何体统?这个顶尖文人,不好好学习儒家礼教,居然还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非汤武而薄周孔”,鼓吹不忠不孝,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不是要让全体百姓无礼义廉耻之感,不遵守制度法规,最终不是要颠覆国家政权吗?真是岂有此理,反了天了!“

  钟会不明就里,赶紧拿起司马昭面前的纸张,立即看到了信末署名嵇康。

  他惊讶道:“嵇康?他如何会写这种长篇信函?与山巨源绝交?这是怎么回事?他俩不是好朋友么?”

  他边说边拿起书信,站在一边静静地看起来。

  一口气看完后,他说:“原来山涛想举荐嵇康接替自己的职位,他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写这种长信驳斥人家,发誓要与人绝交…….这种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半点交友之道,完全没有文人之间的谦谦君子风度……正可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司马昭站起身来,语音缓和地对钟会说:“山涛山巨源,这个人很不错,他还是我家的内亲。他一贯支持朝廷所有大政方针政策,且做事沉稳老练。他负责选拔官员,为人谦虚谨慎,从不以权谋私,他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钟会立即点点头:“是啊,大将军所言极是。我也很欣赏山巨源。他与嵇康原来十分交好,如今却因此事闹得绝了交。由此看来,嵇康真是个不可理喻的怪人,为人处世缺乏常规,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这个嵇康,看来真是要铁了心与我们为敌了。”司马昭恨恨地说。

  钟会立即道:“正是如此。因为他是个人才,在坊间知名度高,影响力很大,所以,大将军让我挑选人才时,我首先想到了他。”

  司马昭问:“他是不是不理会我们的征召,带领家人偷偷跑了?”

  “正是。他从外地返回后,为了让他回心转意,我又带了人,提了礼品上门去说服他。可是,他竟然在那里撸起袖子打铁,硬是对我们这群官府之人视而不见。当我终于忍不住离开时,他还冷言冷语讽刺挖苦,故意挑衅气恼我们……”钟会越说越来气:“这等人就跟那些反叛者没什么两样,确实是个心腹大患……”

  “嗯……”司马昭想了想,说:“可是此人的社会影响力很大。如果我们拿他开刀,恐怕会使文人们惶恐不安,在知识分子中引起的震动太大……暂时缓一缓。“

  钟会立即答道:“大将军所言极是。钟会明白。”

  钟会退出了司马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