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你如今的腿伤难愈,他们为何要让你负责蒲干那边的事?”

  都到了歹徒摊牌、师徒决裂的节骨眼儿?上,谈老前辈最先关心的,却依旧是冯月君的身?体状况。

  这也让轮椅上的女人眸光微微闪动,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躲了躲,低下头,只盯着茶几?上的橘子和水杯瞧。

  似乎又回到了课堂上,面对老师的提问,总会?展露些许的心虚。

  她说:“……蒲干园区内的任务,有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来部署和执行,我只负责国内的调查和统筹。”

  接下来的话,祁妙就有点儿?听不懂了。

  毕竟她的通灵能力是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儿?,而?不是钻到人肚子里当蛔虫。

  只见谈老前辈抬起眼,审视地看着冯月君,问道:

  “今年年初,拍戏骑马摔死的那位香江男演员,就是你们杀害的?”

  啊?这谁啊?

  祁妙恨不得当场上网搜一搜。

  她之前在?病房里百无聊赖,刷视频的时候好像是刷到过这么一茬儿?,但她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也记不住名字了。

  不过……的确是有那么一位死于片场的老戏骨,营销号称赞他敬业,评论区里也纷纷感?动落泪,齐刷刷地扣着“一路走?好”。

  连这么有名气、有影响力的演员都敢杀,祁妙盯着同样坐轮椅的女人,暗暗吃惊,组织里的成?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冯月君点点,承认罪行。

  “是。除了那个在?台前蹦跶的演员之外,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以及伙同蒲干几?大家族变卖、转移资产的大老板们,我们也都下过手了。”

  “少数伪造成?意外,死在?了国内,其他的大多原就卷款跑到外面逍遥自在?去了。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好约束,但对我们的组织而?言,清理起来倒是能放得开手脚。子弹都不用多浪费,直接拿他们家里的针管就成?……”

  说到这里,冯月君才敢抬起头,对上老师的双眼。

  “……在?其中一位毒虫家里,我们意外发现了纯度很?高、极为罕见的一批货,跟沈姐和姐夫追踪的那伙人有关。”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中

  冯月君咬牙道:“老师,我们替沈姐和姐夫,报仇了。”

  祁妙呆呆愣住。

  因为她知道,冯警官口中提到的人,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沈法医牺牲的父母。

  这几?句话,从她一个犯罪分子的口中说出,让谈老前辈都愣了一下。

  “……这些事儿?,我还不知道。”

  “您这两年忙着编纂书籍,已经够忙的了,怎么可能连国外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呢?”

  谈老前辈摇了摇头,“不光我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他说:“哪怕你自首后交代了一切,通报发出来,也不可能将你们做的这些,让老百姓们知道。”

  “没关系。”

  冯月君答:“我们这些人自己知道就够了。”

  话音刚落,她就把?手伸向?了外套的口袋。

  祁妙当即呼吸一窒,立马瞪圆了眼珠子,生怕这人下一秒就掏把?手枪,杀人灭口。

  毕竟,谈老前辈听到现在?,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可出乎意料,冯月君从兜里拿出来的,是一块儿?刻了字符的金牌。

  黄澄澄的,没有人比祁妙更眼熟了。

  因为这玩意儿?一开始就是出自她之手。

  “这是什么?”

  谈老前辈看了一眼,问他的学生。

  冯月君握在?手中,神情里带着几?分崇,“是我们组织的组徽。”

  “组徽?这倒是稀罕。”

  谈老前辈锐利的视线在?金牌上扫过,“共产党的党徽代表着光明?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你们的组徽,又代表着什么?”

  冯月君细细摩挲着金牌上凸起的字符,低声道:“听里面的前辈们讲,这上面的两个字,是‘少’和‘女’。”

  “少女?”

  谈老前辈沉思片刻,“你们组织里的成?员,全都是女性??”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跟性?别无关,跟阶级有关。”

  只不过,无论是哪个阶级,受苦受难的,大多都是女性?罢了。

  即便在?封建社会?的底层,人命如草芥的穷苦男性?们,通常也会?有个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婆娘,历史书翻烂,也找不出几?个有名姓的人。

  冯月君盯着金牌上的字符,视线却仿佛透过这块儿?死物,去看千百年来,无数位身?处同样境遇的她们。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

  “少女更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精神。”

  祁妙咬着唇,不可置信看着她的脸。

  幻境与现实重叠又交织,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十二岁的生日?时,她嫌弃父母给她准备的新?礼物,认为自行车和骑行装备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

  祁妙跳着脚,在?沙发上撒泼打滚:

  “我不要?我不要?!妙龄少女怎么能在?大马路上蹬自行车呢?我那些研究少女感?穿搭的小姐妹不还得笑话死!”

  妈妈就蹲在?一旁,也不哄她,自顾自地给车链子上油,口中反问道:

  “这怎么就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了?有手有脚就能骑,合着还非得长个把?儿?呀?”

  “哎呀哎呀你不懂!”

  祁妙哭诉:“就得男孩子才能骑,我们女孩子是要?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在?自行车后座的。”

  爸爸研究着装备的说明?书,帮女儿?调整着尺寸,随口应了一声,“怎么着,宪法规定的啊?”

  “还用规定吗?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妈妈摇着自行车的脚蹬,检查着车链子,“哦”道:

  “那电视上还演武则天登基当皇帝呢,也没见你有样学样啊?”

  小祁妙被噎了一下,蹂躏着怀中的抱枕,转而?继续强词夺理。

  “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要?自行车!我是少女,是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就喜欢粉粉嫩嫩的小裙子!”

  爸爸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沙发上的女儿?一眼,“谁告诉你是天生的了?”

  “难不成?还是书上教的?”

  祁妙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细数,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我们课本里没这么写,电视剧上也没这么演,但我们女孩子还是都喜欢这些,所以就是天生的。”

  可爸爸却听笑了,“妙妙,我真该先领你去商场里逛一趟。”

  祁妙眼睛闪闪发亮,“逛商场?给我买裙子是吗?”

  “不买裙子,带你去母婴用品区溜达溜达。”

  “啊?”她撇撇嘴,“去那地方干嘛?你们想要?二胎啊?”

  爸爸更乐了,“生你一个就够你妈妈受罪的了,等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男人生娃的技术,咱们家再?考虑这一茬儿?。”

  他接着解释:“我啊,是想带你去看看,看看那些货架上的女婴奶瓶是什么颜色,再?看看那些女婴服饰印了什么花纹,还有玩具、绘本……”

  爸爸走?过来,将调节好长度的骑行头盔扣在?女儿?的脑袋上。

  “妙妙,在?你还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世界就已经做好了规训你的准备,哪儿?有什么天生不天生啊。”

  祁妙在?很?久以后才慢慢意识到,原来,她和她们所生活的地方,一直都是一个“楚门的世界”。

  而?在?十二岁生日?那天,她最纠结的,还是“何为少女”的问题。

  爸爸给出了一个很?主观、很?私人的答案。

  “少女啊,跟性?别无关,也跟年龄无关,这个词,应该是一种?精神。”

  他指了指蹲在?地上跟自行车较近的祁女士,眼中尽是化不开的笑意:

  “就像你的妈妈这样……”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女士转过身?,白了一眼:

  “像我干嘛?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画画可比她强多了。”

  祁妙刚被爸爸秀了一通恩爱,就被妈妈嫌弃,顿时沉默住了。

  不过,妈妈还是思索片刻,告诉她:

  “少女,应该代表着不被束缚和规训,自在?行走?于天地间,健康,有力,坚韧不拔……”

  祁妙:“……妈,你说的那是猴子。”

  祁女士恨铁不成?钢,“猴子怎么了?我教猴子画画,人家没准儿?还学得比你快呢!”

  记忆的最后,祁妙收下了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她在?头盔上写了“妙”字,搁下笔之前,视线一撇,看到了之前半途而?废的藏式唐卡。

  时间不早了,不够画上一幅画,她想了想,往不锈钢卡上贴了张金箔,仔仔细细地描了两个字符。

  从右到左看是“妙”,从左到右看,是“少女”。

  冯月君说:“我们就是个小组织,没有颠覆政权的力量,当然,也没有这个志向?。”

  她将黄澄澄的方形金牌双手递给谈老前辈。

  “老师,我们这帮人,只想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健康自在?地活着。”

  谈老前辈盯着她手里的组徽,不肯接过。

  而?是问道:“那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冯月君面露不忍,攥着拳,没有说话。

  “我问的不是你来我家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蒲干那边,后续有什么安排。”

  女人愣了愣,才回答道:

  “救出园区里被困的卧底警察,还有几?十位组织里的同志。”

  谈老前辈抬了抬眼,“几?十位?”

  “对。之前派去的几?批已经牺牲的差不多了,这几?十位是幸存者,手里有那几?大家族最忌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