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尘正向他们疾步走来,李梓辰急忙迎了上去,激动道:“你怎么把钱全部都给了他?”
穆尘轻描淡写道:“因为他需要钱。”
李梓辰瞪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打趣道:“穆尘,你兄弟我也很需要钱,怎么不见你给我。”
穆尘扬起咫尺道:“我给你个棒槌。”
李梓辰慌忙摇手道:“万万使不得,你这玩意儿别瞎打,要出人命的。”
穆尘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说道:“不想挨打,就别乱说话。”
此时,赵馨妍也走了过来,说道:“穆尘,你比试的时候为什么还绑着沙袋。”
听到这话,李梓辰立即弯下腰,撩起穆尘衣服的下摆,摸了摸穆尘的裤腿,发现果真绑有沙袋。
惊呼道:“穆尘,你也太不把这比试当回事了吧,比试还给自己绑这么重的沙袋。要知道,我们平常训练的时候都没绑这么重。”
见李梓辰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穆尘一脚向他腰腹踢去,说道:“你这家伙真是找打。”
李梓辰将腰往右一扭,轻松地避开了穆尘这一脚,笑道:“哎~你踢不到我。”
穆尘现在可没有力气跟李梓辰闹腾,索性不再理他,而是对赵馨妍回道:“这是师父让我绑的,他让我在自在高阶之前都不能把它取下来。”
赵馨妍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既然是道庄师伯要求的,那你还是绑着吧。”
随后,三人便离开了法理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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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穆尘正在和道庄子吃饭,此时,听到院门外有人在叫他。
转头看去,院门外站着的正是昨天和他比试的木心。
穆尘放下碗筷,来到小院外,问道:“木心,这么早,你找我什么事?”
木心递给穆尘一张纸条,说道:“我把这个给你。”
穆尘接过纸条,上面是30两银子的欠条,背面还留了一个地址。
穆尘又把纸条递给木心道:“那钱是我给你的,不用你还。”
木心把穆尘的手推了回去,并没有接这纸条,说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能白拿你的钱,你也不用再和我推让,不然这钱我现在就给你。”
穆尘急忙道:“好好好,算我借你的。但是你也不用给我打欠条啊,等你以后有钱了,来万松峰还我便是。”
木心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低落,低声道:“以后我再也来不了万松峰了。”
穆尘疑惑道:“为什么?”
木心用手提了提挎在肩上的包袱,故作轻松道:“我现在要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用为宗门的考核担心了。”
听到这话,穆尘想起昨天比试前台下的议论声,小心确认道:“你被楚玄师叔开除了?”
木心抿着嘴,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顿时,穆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继续问道:“那楚玄师叔知道你是为什么要去比试吗?”
木心摇了摇头,满脸失落道:“师父他没问。”稍作停顿后,又道:“不过,说了也没用。”
穆尘激动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会没用呢?你先给我说说。”
木心满怀感激地看着穆尘,缓缓开口道:
“前几日,我收到家母来信。
信上说,家父病重,危在旦夕,急需一笔钱治病,希望我在宗门找人借点钱,赶紧给家里送回去。
在得知此事后,我急忙问身边要好的师兄弟借了一些,但大家都囊中羞涩,最后也只凑出来10多两碎银子。
当我再找其他人借时,都没人愿意借我一文钱。
所以,我就只能去法理司,看能不能通过手上的这些钱,再赢一点。
师父曾经明令禁止,不让我们峰的弟子去法理司武斗,如果有人违反,一经发现,立即开除。
但为了筹集更多的钱,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去了法理司。
昨天,我刚回到金顶峰,就听到众人在议论我在法理司武斗的事。
师父知道后,叫我去大殿。
当我进到大殿,他就说道:‘木心,现在你已经不是正阳宗的弟子,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今天晚上你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下山。’
不等我开口,师父就拂袖而去。
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来万松峰找你,把这欠条给你,然后我就可以下山了。”
听完木心的话,穆尘气愤道:“这算什么师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开除了,走,我现在就和你上金顶峰,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
不等木心回答,穆尘转头高声道:“师父,我出去一下,你先吃。等会儿馨妍来的时候,你跟她说,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朝山下走去。
这时,木心道:“穆尘,谢谢你,但金顶峰我就不去了,我现在要回家了。”
穆尘此时正在气头上,已顾不上什么得体周到,激动道:“回什么家,跟我上金顶峰,跟他讲清楚,我就不信堂堂一峰首座,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木心见执拗不过穆尘,而自己也抱有一丝希望,于是,便跟在穆尘身后,向金顶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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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穆尘第一次来金顶峰,但他就像很熟悉这里一样,走在前面带路。
反而是木心对这里感到很陌生,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刚过半山腰,金顶峰上便再也看不到任何植被,全是怪石嶙峋,在这些怪石之间有水流过,一块块坚硬的岩石也被这水流冲刷出一条道来。
伴随着这哗啦啦地流水声,穆尘和木心沿着石阶又蜿蜒了几道弯之后,穿过了云层。
来到云层之上,在这里,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云朵向棉花一样铺向天际。
远处托着一轮巨大的红日,正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白光照在怪石上,让这些怪石就像灿灿发光的金子。
不走近看,还真会被它这金灿灿的光芒所欺骗。
此时,从这金灿灿的光芒中走出来几人,不必多说,自然是金顶峰的弟子。
前面一人看到穆尘有些惊讶,再看到穆尘背后的木心之后,笑道:“木心,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木心低声道:“我回来办点事,办完就走。”
那人看了一眼穆尘,又对着木心道:“你该不会打算让他来帮你求情吧。”
见木心踟蹰不知如何回复,再看到眼前这人一副小人的嘴脸,穆尘差点就爆出粗口。
但想到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压制住了怒火,代木心回道:“我们不求情,就找楚玄师叔说点事。”
那人冷哼一声道:“说点事,还能有什么事,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不成。”
见这人不识抬举,居然敢讥讽他们,穆尘怒道:“你他娘的,嘴里放干净点!”
在那人身后,有一人帮腔道:“哟哟哟,真以为自己在千禧峰赢了两场小比试,就想在正阳宗横着走。我告诉你,穆尘,这里是金顶峰,还由不得你撒野。”
听到这话,穆尘当即就想与他打一架,但是当他转动手指时,尴尬地发现咫尺没带。
穆尘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之后,又故作淡定,装出一副要从袖口中拿咫尺的模样,厉声道:“老子不懂得什么叫撒野,只懂得打狗。”
金顶峰那几人虽然嘴上功夫了得,但没多少真本事,他们也知道穆尘手上那把短尺的厉害,纷纷有退却的意思。
木心见穆尘快要与他们起纷争,急忙站在中间调和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那两人故作不依不饶道:“谁跟你是同门师兄弟,我们才不屑与你这种人为伍。”说完,冷哼一声,借势离去。
几人走后,穆尘才低声道:“这几个胆小鬼,还敢在这里叫嚣,我就看不起他们这种实力没有多少,装逼却是人上人的怂包。”
看到穆尘率真的样子,木心又和他亲近了一些,附和道:“正是,我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向山顶走去。
这一路上,还遇到了一些金顶峰的弟子,虽然不像开始那几人那般无礼,但也谈不上礼貌。
好不容易遇到一人和木心点头打招呼,但点完头后,没说一句话,就匆忙走开了。
木心苦笑道:“之前这人的关系还和自己比较要好,现在却…”
穆尘叹息一声道:“世态炎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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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峰顶,吸人眼球的首现是那几座散发着金光闪闪的大殿,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当穆尘把视线放低,看到的是“波光粼粼”的屋顶,这些屋顶连成片,就像是荡漾着水波的巨大湖泊。
也不知道是谁巧夺天工,在这峰顶,在这些屋顶中央,建造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泊的八个方位有八座巨龙石雕。
每座巨龙石雕的龙头都会定时摆动,并喷出巨大的水柱,这些水柱正好在那些屋顶之上散开成水幕。
水珠在“波光粼粼”的屋顶上滑过,沿着屋檐两侧的排水沟流下来,再流进下面的人工湖,让人看着,那屋顶不是湖泊,胜似湖泊。
穆尘和木心沿着蜿蜒在湖泊之上的石桥,穿过湖泊,穿过这片屋舍,来到后面的大殿。
远看大殿金光闪闪,近看已不见其顶,这才让走在下面的人,多了一分淡定与从容。
只是这从容并未持续多久,楚玄子正好从大殿中出来,撞见了穆尘和木心二人。
不等穆尘躬身行礼,楚玄子便厉声道:“木心,怎么现在还没下山。”
木心语气中带着战栗道:“回师父,弟子马上就下山。”
楚玄子袖袍一挥,说道:“那你现在走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穆尘急忙道:“楚玄师叔请留步,弟子穆尘有一事相告。”
楚玄子转过身来,看着穆尘道:“如果是关于木心的事,来为他求情,就不必说了。”
穆尘回道:“此事确实与木心相关,但我不是来为他求情,只是如实转告师叔。至于师叔如何定夺,弟子无权干涉。”
穆尘心想:“只要自己告诉楚玄子实情,事情定然能有转机,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再说,师徒关系情同父子,木心救父心切,才违反了规定,这完全情有可原。”
楚玄子一脸严肃道:“那你长话短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穆尘咽了口唾沫,捡重点说道:
“木心他去法理司比试是为了为家里筹钱,筹钱为他父亲治病。
因为他父亲得了重病,危在旦夕,家里无钱,特写信让木心借钱。
可他借遍了身边认识的人,也只筹到一两多的银子。
所以才被逼无奈,去法理司武斗,希望借此来筹集一些救命钱。
他并非是有意践踏您定的规矩,实在是无奈之举,望师叔明察。”
楚玄子仍是一副冷峻的表情,说道:“你说完了。”
穆尘回道:“回楚玄师叔,弟子说完了。”
楚玄子冷冰冰地说道:“说完了,就下山吧。”
话刚说完,就转身离开。
此时,穆尘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大声喊道:
“楚玄师叔。
难道你就没有家人吗!
难道你家里人需要你救命的时候,你还死抱着条规坐视不管吗!
难道你就没有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吗!
……”
穆尘还打算继续喊下去,但楚玄子转过身来,暴喝道:
“够了!那有这么多难道,谁又愿意听你说这么多难道。
纵使你有千分道理,万般苦衷。
但你要知道,这世间不是人人都会听你讲道理,听你述衷肠,更不会按照你的道理来行事,不会因为命运对你不公就可怜你!
既然你敢做,就要敢当!”
话音刚落,木心立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多谢师父教诲,木心必将永记在心。”
顿时,穆尘感到一阵风刮过,一个人影从身旁掠过,抬头时,楚玄子已经消失不见。
当木心起身对穆尘道:“我们走吧。”
穆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就准备和木心离开,这时,他看到木心肩上的包袱开了,拍了拍木心的肩膀,道:“你包袱开了。”
木心看了一眼包袱,感觉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这结打得好好的,怎么就开了呢?”
当他蹲下身再次为包袱打上结时,发现包袱重了很多,打开一看,里面多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面全是碎银,而且在荷包的旁边还放有两瓶灵液。
木心顿时明白,原来师父掠过他身边,是为了将这些钱和灵液给他。
他再次看向大殿,那个师父常坐在上面训斥他们的地方,突然双膝跪地,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那些钱,还有那两个小瓷瓶,穆尘也明白了,这些是楚玄师叔给木心的,他看向楚玄子离开的方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里,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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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走上了湖泊上蜿蜒的石桥,这次木心走得很慢,每一道弯都会驻足观看,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它。
穆尘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没有打扰,木心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只是他看着眼前的美景,却怎么也欣赏不起来。
两人穿过湖泊,木心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便毅然决然地离开。
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之后,木心突然对穆尘说道:“穆尘兄,我两就在此道别吧,咱们后会有期。”
穆尘错愕道:“这不还没下山吗?怎么就急着道别。”
木心道:“我就不走大道下山了,我改走一条鲜有人知的小道,所以我俩得话别了。穆尘兄,多谢你的帮助。”
穆尘心里清楚:“木心之所以不愿意走大道,是不愿意看到那些人,倒不是怕他们嘲笑,而是怕我为他打抱不平,给我带来麻烦。”
于是,穆尘爽朗地回道:“你走小道,我也陪你走小道,送你一程。”
木心是真没想到,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居然抵不上眼前这位与他相识不到一天的人,真可谓是“莫怕前路无知己,但行无妨与君识。”
索性也爽朗地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只能劳烦穆尘兄再送我一程。”
穆尘微笑道:“那我们走吧。”
木心也笑道:“这小道崎岖,可不像大道这般好走,穆尘兄可要有心理准备。”
穆尘笑道:“与你同行,何惧山路崎岖。”
随后,两人便朝着与大道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人绕过几块巨大的怪石,在两块巨石之间出现了一条逼仄的小道,仅可供一人通行。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道,这小道生在石缝之间,时而宽敞时而狭窄,时而陡峭时而笔直下落。
那笔直落下的部分,上面也有一道铁索悬梯,两人便攀爬着这悬梯继续下行。
在悬梯的右边,不知那来的瀑布,彷如从天而降。
看着这飞流直下的瀑布,木心顿时豁然开朗,在前吟唱道:
“莫怕前路无知己,但行无妨与君识。
与君短短走一程,人生漫漫终可期。”
攀过悬梯,离开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再次踏上小道,这小道依旧狭窄,但不再陡峭,沿着小道一直向下走,来到了一片灌木林。
再沿着灌木林中的小道走了一段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杂草丛生的石门。
木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着旁边的一条小道说道:“穆尘兄,我到了。你沿着这条小道过去,再往前走两里路便到了一线峰山脚,我们就此道别。”
穆尘抱拳道:“木心兄,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你一路保重!”
木心抱拳回礼道:“保重!”
说完,木心便向石门走去,走到石门下,又转过身来对穆尘说道:
“穆尘兄,那纸条上面的地址是我家的地址。
他日,你需要用钱,来这地址找我,如果我不在家,把纸条给我们家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把钱还给你。”
穆尘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随后,木心两只手抱着头向外冲去,冲过石门,冲过杂草,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看着木心冲出石门,穆尘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去年中秋从另一道石门冲进来的模样。
穆尘转过身,从荷包里将纸条取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地址,便把这张纸条撕得粉碎,再将它们抛向空中,任它们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