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寅时分，若雪从沉睡中醒来，见穆尘正仰望星空，看着月亮发呆，说道：“穆尘，你为什么不叫我，现在都初寅了。”
听到这话，穆尘转头看向若雪，憨笑道：“这时辰也差不多，那现在换你守夜，我睡了。”
若雪点了点头，柔声道：“你睡吧。”
穆尘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闭上了眼睛，上半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为了克制住自己不看若雪，他强行把目光锁定在了月亮上，这让他一个讨厌文学的人，都开始“咀嚼”脑海中那些关于月亮的诗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
他绞尽脑汁，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寻找与月亮有关的诗词来“咀嚼”，奈何脑海中漂浮的诗词就这么寥寥几句，不由得感慨：“年少不知读书好，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本想应景作诗一首，但刚品完古人的诗词，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就只够写出月亮二字。
接下来的漫漫长夜，他只能僵着脖子，开始数月亮上的坑洞，在这上面，他自信比古代那些杰出的诗人走得远一些。
若在给他一些时间，他都能把月亮上的地形地貌勾勒出来，说不定还都能找到传说中的“广寒宫”。
……
正卯时分，穆尘准时醒来，这是他的生物钟，不论何时睡，这个时辰他都会自然醒来。
见穆尘只睡了一个半时辰，若雪关切道：“这时候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穆尘微微一笑，回应若雪的关切，然后道：“不睡了，我平常都是这个点起，习惯了。”
若雪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勤奋，难怪你的基本功会这么扎实。”
对于褒奖的话，穆尘总会显得局促不安，因为他觉得这对他有点言过其实。
他的很多行为并不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而是情非得已，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些选择。
他后面做的，只是在坚守刚开始的选择而已。
若因此给他一些褒奖，他是很难承受的，毕竟，他认为自己完全配不上这些褒奖。
就像若雪说的勤奋，他认为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在他看来，他不仅不勤奋，而且还很懒。
从小身边的人都这么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穆尘又在出神，表情还有些痛苦，若雪上前一步，弯曲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笑道：“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穆尘挠了挠头，尴尬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他以为在他走神的时候，若雪还说过其他话。
若雪笑道：“我夸你勤奋，夸你基本功扎实，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夸，那我就跟你说点实在的。”
“什么实在的？”穆尘问道。
若雪道：“刚才我想了一下，觉得我们还没有默契，我打算先练一下我们的默契度。”
听到这话，穆尘一脸疑惑，不解道：“我们配合得不是很好吗，你怎么说没默契呢？”
若雪回道：“我们配合得倒是很好，但这完全是因为你有出色的反应能力和判断能力，和默契没有关系。”
面对夸奖，穆尘又显得有些局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但默契非一日之功，需要长期在一起才能形成，短时间怎么训练得出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不就行了吗？”
若雪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把默契练出来，练到两人同心为止，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话间，穆尘已然明白，为什么若雪非得要练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是想用默契来同步两人的行动，这样他就可以把心神全部用来应付外界的攻击。
但现实是，短时间根本无法形成默契，穆尘只能无奈道：“这不是商量的问题，是做不到啊！”
若雪身体前倾，看着穆尘认真道：“你能做到。”
面对近在咫尺的若雪，穆尘没有害羞，反而感到心里很暖，看着若雪道：“那我试试。”
若雪点了点头，解开山石上的包袱，取出一块烧饼掰了一半给穆尘道：“赶紧吃，吃了先去给你找一根称手的竹竿，然后我们就开始训练。”
穆尘接过若雪递过来的烧饼，好像这烧饼是若雪给他的一样，竟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感激之情。
两人吃完烧饼，来到河边，发现在昨天来时的方向上，山丘又有了变化，巧合的是，这座山丘上还有一小片竹林。
若雪高兴道：“真是天意，让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穆尘微微一笑，表示认同。
随后，两人朝着山丘走去，重走昨天的路，感觉完全不一样，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恬静的味道。
来到山丘，进入竹林，一根“桀骜不驯”、高耸挺拔的竹子映入眼帘。
穆尘走上前，深表惋惜，亲切地抚摸竹子，并用指甲在上面留下两道划痕，对着若雪淡淡道：“两道划痕中间就是我要的竹竿。”
话音刚落，若雪便手起尺落，转瞬间，竹子变成竹竿。
相较于穆尘，若雪这动作干净利索了不少。
穆尘拿起竹剑，随手一挥，破风声噼啪作响，比起往昔，响了不少，他还没来得及惊诧，旁边传来若雪淡淡的声音道：“走啦，别墨迹了。”
穆尘一脸无语，若雪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径直向山下走去，他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河滩，若雪平静道：“现在我们开始训练，你准备好了吗？”
穆尘问道：“怎么练？”
“假想有风刃、火刃、冰刃、电刃朝你飞来，挥杆挡住它们，同时紧紧跟着我。”若雪云淡风轻道。
穆尘点了点头，说道：“那开始吧。”话音刚落，就被若雪拽翻在地。
若雪忍住笑，平静道：“你没准备好，喊什么开始啊。”
穆尘爬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稍作准备后，回道：“是我大意了，再来。”
若雪脚尖一点，身体腾飞而起，在河滩上快速变换方位。
穆尘在若雪身侧，紧紧跟随，并不断挥舞竹剑，阻挡想象中飞来的风刃、火刃、冰刃、电刃。
两人如影随形，一切看似都很顺利，直到若雪停下脚步，戳破了这虚假的表象：“穆尘，你把神识全部用在假想敌人的攻击上，不要放在我身上。”
穆尘不解道：“不把神识放在你身上，我肯定跟不上你啊！”
若雪道：“你试试。”
穆尘抱着商量的口吻道：“要不我把神识对半分，一半放你身上，一半用在假想敌人的攻击上。”
若雪面色沉静，斩钉截铁道：“不行，一点神识都不能放在我身上。”
这种表情穆尘在第一次见到若雪时就看见过，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好同意道：“行，那我试试。”
若雪问道：“准备好了吗？”
穆尘郑重地点了点头，脚上立即传来一道极大的拉力，将他拉到半空，然后又急速坠落。
眼看头朝地而去，穆尘急忙用竹竿点地，才避免了脸着地的悲剧。
然而，脚还未落地，又被若雪拖上水面，眼看脸贴着水面在飞，急忙手和竹竿并用，接连拍击水面，才让自己的头始终与水面保持一尺左右的距离。
虽然避免了洗头的悲剧，但也被激起的水花强行洗了一把脸。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穆尘都被若雪拖着在这河滩上颠来倒去。
在又一次被若雪拖在地上飞，吃了一脸土之后，穆尘终于忍无可忍，生气道：“停停停停停停停！”
看着穆尘满脸都是土，若雪忍不住笑道：“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喊停。”
穆尘用衣袖擦掉脸上的尘土，情绪也跟着平复下来，回道：“这样根本没法练，不仅跟不上你，脑海中假想的画面也是时断时续，更别说化解他们的攻击了。”
若雪笑道：“这种情况下脑海中还能假想出画面，说明这方法可行，起来接着练。”
穆尘缓缓起身，抱着商量的口吻道：“若雪，要不我先放一点神识在你身上，等适应了之后，再慢慢把神识从你身上完全移开。”
若雪平静道：“不行，你这是平时训练使用的方法，现在情况紧急，必须要用非常规的办法。”
见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穆尘只好振作精神道：“行吧，我再试试。”
若雪看着穆尘，微笑道：“相信我，你能做到。”
穆尘点了点头，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
这一次，偶尔能看到穆尘站起身跟着若雪飞一段，空中也会时不时响起一些破风声，虽然都很短促，但也开始慢慢变得密集起来。
一段时间后，若雪脚尖接连点地，每一次飞得都不算远，但方向变化极快。
此时，穆尘脑海中正假想着有三道火刃从不同的方向朝他飞来，突然，脚上再次传来拉力，下一刻，他就被拖翻。
为了迅速站起身，他接连使用竹竿点地，奈何若雪变换方向的速度太快，让他刚要站起身，就又被甩飞出去。
而这时候，脑海中的三道火刃已至身前，他不得不挥舞竹竿去挡格这三道火刃，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三道假想中的火刃都被他挡下。
但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土坡。
“嘭！”
尘土飞扬，土坡上被撞出了一个小坑，穆尘匍匐在里面，一动不动。
若雪若无其事道：“休息一下，等会儿再练。”
穆尘手捂着脸，趴在坑里，没有回应。
若雪打趣道：“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想休息，如果不想休息，我们接着练。”
穆尘喃喃道：“休息。”
见穆尘依然趴着不动，若雪蹲下身，戳了戳他后背，玩笑道：“怎么像个小孩似的，想要休息还闹情绪，别趴着了，快起来。”
“你先转过去，我现在就起来。”穆尘支支吾吾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若雪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压低声音道：“好了，你起来吧。”
听到这话，穆尘急忙抬起头，放下捂脸的手，开始悄悄地往外吐东西。
突然，在他想要擦嘴的时候，余光中看到若雪正蹲在旁边看他，连忙用手捂脸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若雪笑道：“我又没说要转身，我只是安抚一下你，想让你尽快起来而已。”
说完，便伸手抓住穆尘的手臂，感受到穆尘还在用力，打趣道：“怎么像个要出嫁的姑娘似的，还遮遮掩掩不肯露面。”
一番僵持下，穆尘还是被若雪掰开了手。
看到穆尘满嘴都是土，若雪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玩笑道：“穆尘，你怎么…在吃土，是不是饿了。”
看到若雪笑成这样，还拿他开玩笑，穆尘恨不得把这个坑挖大一点，直接把自己埋了。
现实是坑不可能挖大，也不可能真把自己埋了，只好挠挠头，以此来缓解尴尬。
让他没想到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头，就感到了头在被挠。
他转头一看，发现若雪的纤纤玉指正在给他挠头，而且她还笑得那么灿烂，这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只能没好气道：“你再笑，我就不练了。”
见若雪还是笑个不停，穆尘擦掉嘴上的泥土，故作生气道：“你还笑！再笑，我真不练了！”
若雪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脸上依然带着笑，说道：“你这次演得一点都不像。”
“谁在跟你演，我说的是真的！”穆尘“垂死挣扎”道。
若雪笑道：“真的也没用，你好好温习一下我们的约定。”
穆尘手捂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小河，她对若雪的了解又多了一分，之前的每一分了解基本都是利好，但这一分了解，注定会让他吃尽苦头。
他仿佛看到未来的“悲惨”画卷正在徐徐展开，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下得太过草率。
见穆尘又在出神，若雪笑道：“别瞎想，起来继续练。”
穆尘看着若雪，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拿起竹竿，跟着若雪的步伐，再次在河滩上训练起来。
这一次，穆尘对自己下了狠心，要把自己往死里练。
若雪感知到他这股冲劲，也不手软，乘势增加了训练强度，打算不达目标不停歇。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默契越来越高，穆尘被拖着飞、甩着飞、吊着飞的次数越来越少，空中的竹影也更加密集，越加有章法。
两个时辰后。
若雪发现穆尘和她的默契已经能让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了，但她觉得还不够，还需要增加一些难度来进一步提升两人之间的默契，以预防极端情况的出现。
她脚尖一点，再次腾飞，在空中开始跳起舞来。
穆尘刚觉得他和若雪达到了两人同心的境界，下一刻就被狠狠打脸，脚上再次传来拉力，虽然不是很强烈，但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出现。
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偶然事件，依然全身心在和假象中的敌人激烈对战。
但连续几次飞行后，他越发觉得不对劲，用余光瞄了一下若雪。
“我的天，她居然在跳舞！”
几次深呼吸后，穆尘从痴迷中醒过神来，故作平静道：“若雪，我们不是要训练默契吗？你跳舞干嘛？”
若雪笑道：“我这就是在训练默契啊，赶紧练，快点跟上我的脚步。”
穆尘不解道：“战斗的时候不都是飞来躲去吗，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跳舞。”
若雪笑道：“在面对密集的攻击或者是无法闪躲的攻击时，合适的舞蹈能帮我们躲掉敌人的攻击。”
穆尘想起了茹玥在比试的时候，就是用跳舞躲开了洪岩的一次密集攻击，说明跳舞在面对密集攻击时确实管用，但她们都是女的啊！
他据理力争道：“我又不会跳舞，再说了，我一个男的，跳这种舞合适吗！”
若雪笑道：“我又没让你跟着我跳舞，你只需要跟上我就行，跳舞的本质是用柔软的身姿去躲避敌人的攻击，这你总会吧。”
听到这话，穆尘如释重负，只要不让他跳舞，别说柔软的身姿，那怕是把他卷成团都行，当然，前提是要有人办得到。
一炷香后，若雪发现脚上的拉力已经消失不见，于是，再次增加了难度，腾空时，脚上的频率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一字马。
穆尘刚把他和若雪间的拉力彻底消除，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上又再次出现拉力，甚至有时候还会被甩飞一小段。
他再次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若雪。
“好嘛！一字马都用上了，看来是跳欢了。”
但他又没辙，只能默默提升自己的基本功，紧紧跟随若雪的脚步。
一盏茶后，若雪感受到脚上的拉力再次消失，嘴角微微扬起，知道是时候使用最后一招了。
落地后，她脚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凌空抬起右脚，做出了纵向一字马。
再一次消除脚上的拉力后，穆尘心想，这一次应该大功告成了吧，然而，容不得他细想，脚上传来的拉力直接将他拖翻，把他倒挂在空中。
这让他大为不解，再一次看向若雪，看她又玩出了什么花样。
“好好好！真会玩！”
穆尘一咬牙，把心一横，决心和若雪死磕到底。
一炷香后，若雪再也感受不到脚上传来的拉力，停下脚步，对穆尘笑道：“我们成功了，现在我们两人同心了。”
穆尘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成了就好。”这四个字他都是提着气在说，他现在得休息一下，因为这训练把他折腾得够呛，他没想到默契训练竟比以前训练的强度都大。
然而，竹林里传来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打消休息的念头。
“精彩！精彩！人长得美若天仙，舞还跳得这么好看，真是人见人爱啊！”一个男子拍着手从竹林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