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第十节.

  冰露一把抱住九铃儿,失声痛哭起来。九铃儿不敢再把她放在自己的前面坐着,他把冰露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她再摔自己一次,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刚才一耽搁,追兵离他们已经不到四十米了。但九铃儿和冰露的坐骑都是罕见的宝马,狂奔起来,很快就可以和追兵拉开距离。时间稍一长,冰露逐渐清醒过来,她拼命捶打着九铃儿痛苦地叫起来:“野人大哥,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九铃儿不再理她,打马狂奔。

  “野人大哥,我这一走,我哥哥怎么办,鸣泉部落怎么办?求求你,放了我吧。”

  九铃儿突然明白过来冰露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块走了,就象他当初明明知道冰露因为要嫁给蒙楚格而痛苦不堪,却不愿意出手帮助她一样。他们都错误的认为只要冰露不嫁,亲人和部落就会遭到蒙楚格的报复。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只要是因为各自国家利益不同而造成冰露不能出嫁,所有的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欧米娜的话提醒了自己。冰露嫁给蒙楚格,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是一桩政治联姻,库赛特国的几大势力可以因此而更加团结,但他们团结了对卡拉德帝国的威胁却更大了。所以要坚决破坏掉这桩联姻。只是九铃儿没有想到,蒙楚格和色布刺并不是出于这种目的而主动与穆勒剋联姻,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削弱打击控制穆勒剋,是一种非常幼稚的报复和要挟的举动,结果造成了更大的危机出现。

  九铃儿大声叫起来:“露露,你想错了。现在可不是你跟我一起私奔逃走,而是我把你抢劫了,不对,是这次库赛特的政治联姻被卡拉德帝国的军队破坏了,卡拉德的军队抢劫了库赛特国的财物和女人,你明白吗?”

  冰露突然在九铃儿的怀内冷静下来,她不再剧烈的扭动身体不再捶打九铃儿,她忽然明白了,她不再是冰露,她仅仅是九铃儿的战利品而已,他被九铃儿从蒙楚格手里抢走了。蒙楚格自己的新娘被抢了却不能迁怒她的亲人和部落,因为是卡拉德帝国的军队打劫蒙楚格。

  冰露心中的疙瘩一旦解开,立即就象喝了蜜一样,喜翻了天。她背负在身上几个月的包袱,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了。她感觉自己的身心无比的轻松和舒适,觉得自己好象要飞起来了。她在九铃儿的怀内喜极而泣。冰露牢牢的抱住九铃儿,好象怕他飞了一样。因为身心的极度疲乏,冰露随着颠簸的奔马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连续飞奔了好几公里路,九铃儿终于到达汲湖。汲湖占地极广,甚至直接连着浩瀚无垠的塔倪西斯湖。此时虽然已经是冬末,但湖面上冰层依旧厚达两尺,一般的行人走路不成问题。先前到达的一百多骑已经在距离岸边一百多米的冰面上集结完毕。在它的左右两侧,各有两队一百多人的队伍也早就站好队列。

  九铃儿驱马上湖。湖边上四个彪形大汉策马迎上来。“红胡子大哥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依照大人吩咐,全部准备妥当。”一个年纪较长,长了一脸浓密红色胡须的大汉轻声说道。他看到冰露依旧在九铃儿怀内熟睡,怕惊扰了,是故声音压得很低。

  冰露还是惊醒了。她看到几个人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一张俏脸立即红了起来。虽说草原上大家对男女一事比较开一些,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搂抱在一起,总是有点难堪。九铃儿倒是没有太在意,他认为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九铃儿注意听了一下远处逐渐逼近的追兵马蹄声,然后挥手说道:“走吧。这次再让那个色布刺老鬼吃次瘪。”

  “狗日的,蒙楚格也不睁开狗眼瞧瞧,竟敢抢我们大人的女人,这次让他血本无归,看他下一次还敢不敢。”一个胖乎乎的黑脸大汉心灾乐祸地说道。冰露的脸更红了。几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野人大哥,他们是你的部下?”冰露看见几个大汉驱马走在了前面,抬起一张红彤彤的脸,小声问道。九铃儿看到怀中玉人花一般的艳丽容颜,一时间呆住了。冰露推了他一下。九铃儿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都是被大元帅逼得四处逃窜的马匪。这次来救你,我只带了一个手下,他叫古拉姆,过去也是马贼。通过他,我联系到这些马匪帮派,鼓动他们到科瑞尼亚要塞去当兵,暂时把这阵子度过去。一旦事情有转机,可任由他们离去重操旧业。事情商量好了,可我们缺钱用,军饷都没得发。正好你要出嫁,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离开库赛特之前最后再干一票。”

  “原来你骗他们。”冰露笑起来。“

  “没有。当然主要是弄点钱用用,顺便把你也抢了。”九铃儿大笑起来。

  冰露知道他本事大,玩这些事驾轻就熟,只是她担心自己部落的人,随即问道:“等一下打起来,不会伤到我哥哥吧?”

  “不会。你知道吗,大元帅好象根本就不愿意你嫁给蒙楚格。这次我偷偷潜进库赛特,多次受到铁狐头和秃狼两位大叔的帮忙。这次护送你出嫁车队的路线,时间都是他们秘密派人告诉我的。所以喀刺般大哥一定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冰露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可我去找穆勒剋伯父的时候,伯父说什么都要我嫁给蒙楚格。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大元帅另有计划。大元帅是什么人,他就象神仙一样,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我们这些人当然不会清楚了。反正,这次能把你从蒙楚格手上抢走,大元帅肯定早有安排,否则不会这么顺利的。”

  冰露和九铃儿一样,想不通随即就不想了。

  “伯父大人对我就象对他自己的女儿一样,他真好。”冰露一脸的幸福,趴在九铃儿的怀内又想起了穆勒剋。

  赫连勃、色布鸿带着铁骑象旋风一般卷到湖边。

  九铃儿驻马停在远处,故意把冰露紧紧搂在怀内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十分嚣张的大叫:“新娘子在我这里!色布小儿,可敢下湖一战!”

  色布鸿和赫连勃看到这一幕肺都气炸了。九铃儿又如此嚣张,哪里受得了!

  “下马,下马。重整队形,重整队形,杀过去……”色布鸿高举战刀,纵声高吼。

  牛角号声随即响起。士兵们急急忙忙下马,集结队列,形成冲锋阵形。在湖面上,由于冰滑,骑在马上重心高,一旦摔倒十有**要受伤。所以大家都是步行,这样安全可靠得多。

  赫连勃的一百多人马随即从后接上,形成纵深。喀刺般的队伍磨磨蹭蹭,赫连勃的人马都开始走上冰面一段距离才慢吞吞的下马,他本人受伤,部队迟迟没有完成集结,这怪不得他。

  色布鸿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看到九铃儿大摇大摆的在冰上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策马碎步而走嚣张至极,这种挑衅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他突然回头高吼起来:“冲锋……”

  号角声再度响起。他们先后走上湖面。色布鸿走在最前面,一路小跑,气势汹汹。

  九铃儿不急不慢走到麻匪组成的部队前面停下。他把冰露从马上抱下来,一手紧紧拽着她,一手指着对面的敌人,大声对红胡子几个马帮首领叫起来:“他们的阵形太松散。向他们两翼射击,逼迫他们形成密集阵形。”

  红胡子随即命令手下吹响号角,全部出列,引弓待发。

  色布鸿见状大叫起来:“箭雨来袭!收缩防守,收缩防守。”士兵们立即向中心集中过去。

  “放……”同一时间,红胡子一声令下,长箭呼啸着冲天而去。

  “举盾……”色布鸿声嘶力竭地高吼起来。同一时间他被自己的侍卫们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后排。长箭象密集的暴雨一般射落下来,砸在牛皮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士兵被射伤,惨叫声连续响起。敌人的两翼遭到了最猛烈的射击,只好尽力向队伍中间挤去。

  “继续前进……”色布鸿在人群中举刀怒吼,号角兵在他身旁不停的吹响冲锋的号角声。士兵们一边抵御对面长箭的袭击,一边稳步行进在湖面的冰层上。陆续有士兵中箭摔倒在冰面上,一些中箭的士兵尸体三三两两的和伤员被丢弃在队伍的后面。

  双方距离一百米时,库赛特士兵的长箭开始发威力了,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将一排排长箭尽情地倾泄了出去。湖面上,长箭在空中飞舞,裂空声刺耳尖锐,箭簇砸落到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库赛特士兵们行进的步伐整齐而坚定,一下一下毫不停顿,厚厚的牛皮战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密集发射,密集发射……”九铃儿纵声高喊。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长弓,将一支支愤怒的长箭射向了空中。

  “红胡子,镐头,怎么回事,为什么冰面没有变化?”九铃儿看到敌人依旧在逼近,焦急地大声问道。

  红胡子和镐头望望木桩和铁锤,四个人互相对视,一脸的不解。

  “都处理过了,应该会塌下去的。”木桩是个又矮又壮的大汉,望着步步进逼的敌人,他有些茫然。

  就在几人还在说话这时,湖面上突然发出一阵骇人心魄的冰层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巨大。初始这声音断断续续,接着就连成了一片。霎时间,所有的库赛特士兵们无不脸色大变,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惊恐不安的脸上。

  九铃儿兴奋地大叫起来,“来了,来了。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色布鸿的愤怒立即就被冰层即将断裂的恐惧覆盖了。他惊惶失措的四下张望着,意图寻找到冰层断裂声音的源处。而周围的士兵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再不敢迈出一步,生怕加剧了冰层断裂的速度,无法逃出天生。

  喀刺般想都没有想,扯开嗓子就喊:“快往回跑,往回跑,跑啊……”他一马当先,毫无风度的跑在最前面。

  士兵们本来就恐惧,给喀刺般这么一喊,带头一跑,立即就象炸了营一样,一窝蜂的散了开来,个个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喊着,没命的往岸上跑去。他们距离岸边近,很快就可以到。但冰层破裂的声音却更加猛烈,更加响亮。

  赫连勃和喀刺般走在一起,士兵们被喀刺般这么又喊又跑的带动下,把他裹带着,也一起往回跑,但随即就和自己的侍卫们跑散了。他跑了十几步,随即转头向远处的色布鸿部队望去。他没有看到色布鸿和他的士兵,他看到了刀疤那张丑陋的老脸。他亲眼看见刀疤脸对着九铃儿射歪了一箭,但他没有怪刀疤脸,这么多人都挡不住九铃儿,歪了就歪了。他因此对刀疤脸稍微有些好感。

  但刀疤对他丑陋的微微一笑,擦肩而过。赫连勃随即心口剧痛,他低头望去,看到了一支穿透自己身体的长箭。赫连勃仰面栽倒。

  色布鸿和他的士兵们不敢动,虽然后面的部队在狂奔逃命,但他们不行,他距离岸边距离太长,一旦跑到中途冰层完全断裂,就是葬身湖底的命运。色布鸿转目望向对面的敌人,随即明白自己上了九铃儿的当。看到他们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对面那个野人和他的手下做的手脚。自己一不小心又中了计,而且是必死之计。他愤怒的望着,仇恨的火花恨不能从眼睛里喷射而出。突然,他想到了死里逃生的方法。

  色布鸿发现对面的九铃儿和他的手下既不慌也不乱,更没有四散而逃。这就说明他们只在自己这一片的冰层上做了手脚,而他们站立的冰层上却没有问题,完好无损。色布鸿兴奋起来,好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兄弟们,杀到对面去。对面的冰层没被敌人动过手脚。杀啊……”

  色布鸿奋力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一边飞快地奔跑着,一边挥舞着战刀不停地叫着。士兵们一听对面就是求生之地,无不精神大振,欢欣鼓舞,发一声喊,各举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冲去,再不管耳边如炸雷一般的冰层断裂声。

  九铃儿立即就发现了异常,他飞身上前,一把抢过木桩手上的铁斧,一边迎着敌人飞速奔跑,一边回头大叫:“射击,密集射击。”

  话音刚落,士兵们手上的长弓几乎同时举起,对准敌人射出了密集的长箭。

  冰露看到后惊叫一声,举步就要追上去。旁边的红胡子一个飞扑,一把将她抓住,嘴中大声喊道:“你疯了。”

  冰露情急之下,回身就是一拳。红胡子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武功很好,立即中拳,身躯横飞而起。附近的士兵惊奇的看着,甚至有人大声叫好。冰露再度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镐头伸手从身后战马的布囊里拽出一捆绳子,以最快的速度追在九铃儿的身后。红胡子一个翻身站起来,飞快地撵在冰露后面。木桩,铁锤狂呼大叫着,先后跟在镐头后面猛跑起来。

  敌人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他们在色布鸿的带领下疯狂地扑了过来,根本不管迎面射去的密集长箭。

  九铃儿在奋力狂奔,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以寻找冰层的裂缝。镐头追在九铃儿的后面,木桩和铁锤追在镐头的后面。冰露在另外一边奔跑,红胡子竭尽全力在追赶。

  天空中长箭在呼啸。湖面上冰层在断裂,发出越来越猛烈的炸响。对面奔跑的敌人不断的发出惨叫,士兵们接二连三的中箭摔倒在冰面上。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逐渐只剩下四十米距离了。双方士兵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

  九铃儿举起大斧,对准一道冰层裂缝,狠狠地砍了下去。色布鸿完全看出了九铃儿的企图,他几乎是用完全绝望地声音叫起来:“射死他,射死他……”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当然也看出来九铃在劈砍冰缝,促使冰层更快地断裂。他们不假思索的立即单腿跪下稳住身形,对准九铃儿举弓就射。

  十几支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啸着激射而出。镐头跟在后面直接坐在冰面上滑行过来高举着盾牌挡在了九铃儿前面,霎时就有七八支长箭被挡下,其他长箭却尽数射进镐头的身体,长箭飞行的巨大惯性力将他击的连连后退。

  九铃儿再砍一斧,冰层断裂的声音突然之间发出了巨大的爆音。九铃儿眼角看到镐头在倒退,赶忙用身体牢牢顶住镐头的身躯,大声叫道:“顶住,顶住……”

  九铃儿举起铁斧,再次剁下。“轰”一声巨响,湖面左侧冰层突然炸开,冰层终于破裂,随即开始了连珠炮一样的巨响炸响。

  色布鸿越来越急,举刀高呼:“射,射死他……”

  双方相距二十米。

  红胡子在长箭飞射临体的霎那间,从空中高高跃起把冰露扑到在地。数支长箭擦着两人的头皮呼啸而过。木桩一个鱼跃卧倒冰面,躲过迎面射来的长箭,身体依着惯性在冰面上急速前滑。铁锤被一箭射中大腿,栽倒在冰面上。

  长箭呼啸。更多的箭象雨一样射进了镐头的身体。镐头驻盾而立,早已气绝。但他紧紧的靠在九铃儿身上,为九铃儿竖起了一面**的盾牌。九铃儿感觉到镐头的身体在不停地震颤,以为镐头还在舞刀为自己挡箭,激动地大吼大叫,鼓起全身的力气,连砍七斧。湖面靠近东侧一端的冰面已经基本上全部沉入湖底,冰层在刺耳的炸响声中飞速断裂,象箭一般快速地逼近了色布鸿他们。

  库赛特士兵们在惨叫,在冰冷的湖水中奋力挣扎,在迅速地沉没。而大块大块的冰层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高速地断裂着,随即散开,沉没,其声势之大,惊心动魄。喀刺般和侥幸幸存下来的士兵站在湖岸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瞠目结舌。喀刺般破口大骂,恨不得连九铃儿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要不是他今天磨磨蹭蹭,恐怕也要和色布鸿一样喂鱼了。

  双方相距七米。色布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后面已经是冒着冷气的湖水,再也没有退路,唯独祈祷冰层再支持一段时间,好让自己逃得天生。“轰”一声巨响,冰层彻底断裂。

  九铃儿发出一声狂呼,反手一把捞住镐头,顺着倾斜的冰块滑入冰冷的湖水里。色布鸿和身后的士兵们齐声发出了临死前的绝望惨叫,他们无助的望着四周,望着天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湖水吞没。

  冰露看到九铃儿沉入水中,凄厉地尖叫起来。红胡子连滚带爬,一边狂奔,一边大叫。木桩还在冰上滑行。他看到了镐头丢在冰面上的那捆绳子。木桩一把抓住绳子,随即自己就滑到了冰层端面。他恐惧地大叫起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自己的滑行速度。他对着湖水张开了双手,本能的想抓住什么东西。就在这时,九铃儿突然从水中冒出,他高举的手对准木桩的大脑袋用力顶了一下。借助这一下阻力,木桩在滑出半个身子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而九铃儿受到反冲之力,再次沉入了湖中。木桩顺势抛出了手上的绳子。随即他就被红胡子从后面拽住了一只腿,拖回到冰面上。两人手忙脚乱的赶紧拽绳子。这时冰露也跑了过来,一边哭喊,一边帮忙拽着。铁锤和更多的士兵跑了过来,长绳随即飞速上升。

  九铃儿一手拽住绳子,一手抱着镐头冒出湖面。大家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九铃儿抱着已经死绝的镐头被大家连拉带拽的拖了上来。冰露哭喊着一头扎进九铃儿的怀内。九铃儿抱着她,眼睛却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镐头。他一直以为他活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水里牢牢地抱住他,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早就身中几十箭死去了。九铃儿心痛不已连连抹泪。

  大家掩埋了战友的遗体,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画虹原,越过耶溪,与古拉姆率领的部队汇合。古拉姆在敌人主力去追赶九铃儿时,带领三百多人突然冲出树林,围歼了看守车队的五十多名士兵,将车队里的财物洗劫一空。

  古拉姆看到冰露,不禁举手惊呼起来:“天啦,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们大人要是不抢,我来抢。”

  冰露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九铃儿指着古拉姆对冰露道:“他就是古拉姆,一条好汉。”

  冰露在马上赶忙行了个礼。古拉姆吓了一跳,连忙滚鞍下马,一边恭恭敬敬地还礼,一边说道:“夫人不可戏耍下官。夫人是大人的夫人,对下官点个头就可以了。”

  冰露立即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其惊人的美艳一时间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九铃儿给冰露推了两下,连忙收回呆呆看着冰露的眼睛,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尤物,又岂是自己这个一介武夫所能享受的起。

  “古拉姆,联系上卡鲁大叔了吗?”九铃儿用马鞭拍拍不时拿眼睛偷望着冰露的古拉姆。

  古拉姆赶忙点头,“已经约好了!大人”但他眼睛一直盯着冰露。

  部队随即不休息,八百多人,一千多匹战马,携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日夜狂奔。

  卡鲁和九铃儿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生死之交的血性汉子在分手几个月之后,再次相见九铃儿非常激动。

  “小子抱够了吗?说吧,什么事?”卡鲁笑着推开九铃儿说道。

  “我想借助大叔的力量,把冰露秘密送到帕迪沙阿国去。大叔的家族是库赛特贵族,在大草原上势力很大,应该没有问题的。”九铃儿期待的看着卡鲁说到。

  冰露默默地站在一边痴痴地望着九铃儿,没有做声。九铃儿已经跟她说过了。

  古拉姆却惊呆了。他用望着白痴一样的眼睛望着九铃儿。

  卡鲁笑起来。“大元帅果然没有说错,你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放心吧,大元帅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既然你找到我,我就亲自送露露去帕迪沙阿吧,免得你担心。”

  九铃儿给卡鲁深施一礼,随即飞身上马。古拉姆慌忙跟在他后面跳上马背,莫名其妙地望着九铃儿,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说几句话就要走人。

  九铃儿望着冰露,突然大声说道:“高兴一点,露露,你会快乐的。”

  冰露望着他,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九铃儿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古拉姆追在九铃儿的身后怒气冲天地叫道:“大人,你疯了吗?你为什么把夫人送走?”

  九铃儿苦笑一下,没有做声。

  “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夫人几乎绝望得要死了吗?”古拉姆依旧大声吼道。

  九铃儿无奈地摇摇头。“她已经不能存在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古拉姆惊呆了。

  “如果蒙楚格知道她在我这里,他的脸往哪里搁,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被别人抢去做了老婆,蒙楚格会被天下人耻笑的。蒙楚格没有面子,库赛特国的脸面从何而来?蒙楚格因此肯定会发兵攻打科瑞尼亚要塞。”

  “一旦两国兵戈再起,冰露怎么办?留在我这里,太危险,死路一条。不留在我这里,回到蒙楚格那里,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只能不存在,权当已经被我们杀了。”

  “那你把夫人送走了,蒙楚格难道就不找你了吗?”

  “冰露不在我这里,好歹蒙楚格的面子不是丢得太大。财物遭到抢劫,女人也没有了,和卡拉德帝国的仇恨不过就是结得更深一点而已。即使他有心想报复,但他要求中部和南部库赛特的军队攻打科瑞尼亚要塞的理由已经不足。这两处的军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的脸面而出兵报复。但如果事情关系到库赛特国的脸面那就不同了。所以冰露不存在了,事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古拉姆终于明白了九铃儿的一番苦心。事实的确如此。冰露的存在关系到蒙楚格,也是库赛特国的颜面问题。但她消失了,不在了,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在卡拉德帝国如今实力下降不足以抵御库赛特国的情况下,为了一个女人而惹来连绵战祸,的确非常不明智。古拉姆突然对九铃儿肃然起敬。

  “那夫人要躲到什么时候?”古拉姆问道。

  “蒙楚格死了,她就可以出现了。”

  古拉姆一时间张口结舌,再无话说。

  “那你和夫人……”古拉姆迟疑着没有说出来。

  “她不会是我的夫人。”九铃儿失望地笑了起来,“我们和库赛特之间的战争会不停的打下去,我们不知道这场战争还要延续多少年。她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夫人,你知道吗?”

  古拉姆明白,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九铃儿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大元帅马上就要攻打卡拉德了。”

  卡拉德1084年4月。

  九铃儿带着八百多名士兵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科瑞尼亚要塞。随即他就在塞外继续招收零星的小股马贼,在科雷尼亚四周开始募兵,派人到达努斯提卡购置武器和铠甲。虽然钱财不多,但装备一千多人的部队倒是绰绰有余。

  这次深入库赛特国招抚马贼,抢劫蒙楚格迎亲车队的事,他也不敢隐瞒,找了一个擅长书写的手下写了一封文书,派人送到了卢泽斯那里。不久卢泽斯回文,把他大大地褒奖了一番,同时派人送来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甲胄。对于科瑞尼亚要塞军队的建制问题卢泽斯也给了答复。鉴于科瑞尼亚要塞军队数量在逐步增多,可以增加一个大队的建制。但是大队长的秩俸薪水,他付不起。如果联队指挥官九铃儿能够说服他们继续拿中队长的薪资,就可以按照九铃儿的要求扩军。至于中队长一级的军官九铃儿可以先自由任命到时候再报上来,但薪水减半。原因很简单,这几年自由民暴乱,造成税赋大减。开春后百姓有种子下田就非常不错了,至于吃饱穿暖,做梦去吧。所以现在整个席隆尼亚地区的护城兵,边军都在精简编制,压缩开支。因为科瑞尼亚要塞的重要性,编制可以照旧,但秩俸是无论如何都给不齐的。

  九铃儿一时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城守卢泽斯大人是真的没有钱,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但九铃儿也不好办,只好暂时没有理会。

  九铃儿喜欢和士兵们泡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训练格斗,一起打闹胡侃,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个掌管科瑞尼亚要塞的联队指挥官大人。九铃儿从不拿自己的薪资,他一分不剩,全部贴补士兵们。所以他穷,连偶尔送给欧米娜家用的钱都是向提扎老伯借的。九铃儿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就连甲胄都是最旧的,铠甲他都留给骑兵战士用。他不喝酒宴请,也不允许其他军官们在一起互相宴请吃喝。所以士兵们爱戴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一样,顺从他,拥护他。

  九铃儿带兵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每天的训练任务每一个士兵都必须完成。谁不完成,他就一直陪着,直到完成规定的数量。

  九铃儿说得非常简单:“今天不努力训练,明天也许就死在战场上。这是保命的技能,不会就只有死。”

  所以大家信服,士兵们都自觉地训练。到中旬,科瑞尼亚要塞已经基本上有了两千人,但军队依旧按照三个大队的建制在训练,将士们开始有怨言了。这个时候,法提斯回来了。

  九铃儿听到屁懒地汇报,一口气冲出了出去。虽然他和法提斯只有半天的交情,但却是生死的交情,对九铃儿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法提斯是他进入卡拉德帝国领土遇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卡拉德人。是他把自己领进了科瑞尼亚要塞,推荐给了德瑞卡斯。如果没有碰上法提斯,自己现在在哪里,谁知道呢?

  法提斯站在那里,其貌不扬,普普通通,背着一个小包袱。九铃儿冲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大笑起来:“小法,叫我一声亚特兰蒂斯·小萌货”

  法提斯也大笑起来。他们在草原上逃命的场景再次涌上两人心头。法提斯的眼眶湿润了,如果不是九铃儿救他,他早就尸骨无存了。世间也总是这么神奇,不久前自己把这个热情粗狂的野人汉子领进科瑞尼亚要塞,现在这个让人喜爱的野人汉子成了科瑞尼亚要塞的主官,成了自己的上司。

  但九铃儿一点上官的架势都没有。他看到法提斯,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德瑞卡斯,想起了乌昂吉,想起了吉米斯、花马腿。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法提斯,大声叫起来:“小法,我带你去看看指挥使大人,去看看所有战死在科瑞尼亚要塞的战友。”

  两人站在德瑞卡斯的墓前,久久没有说话。

  “小法,你还走吗?”九铃儿打破了沉默。

  “不走了,一直跟着你,直到像指挥使大人一样,战死沙场。”

  九铃儿眼含泪水,用力拍拍法提斯的肩膀,“好。我们一起干。谁后死,谁就把另外一个人的尸骨埋在这里。”

  傍晚,九铃儿命令古拉姆把三位中队长,索拉信,提扎老伯,红胡子,木桩,铁锤一起叫到了主堡。科瑞尼亚要塞的另外三个中队长扎闻,玉石,乌尔罩都是年轻人,虽然年纪都比九铃儿稍大一些,但在东土不是以年纪论大小,而是以武勇论高低。所以三个人从进入科瑞尼亚要塞那一天起,就对九铃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在惨胜之后以四百人追袭蛮子大军?只有九铃儿敢这么做。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拳头狠的硬道理。

  这次九铃儿单枪匹马再次杀回库赛特国,不但带回来上千的士兵,还打劫了库赛特国的可汗蒙楚格迎亲队伍,这让三个中队长更加拜服,内心里都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这个疯子一样的野人打天下,将来的军功肯定多得不得了。

  九铃儿把城守卢泽斯大人送来的文书让法提斯读了一遍,自己又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都是卡拉德的子民,当兵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免受战火的蹂躏和摧残。我们可以为此抛头颅,洒热血,连性命都不要,难道就不能为此少拿一点钱吗?”

  几个人望着九铃儿,脸上表情各异,没有人接腔。

  “库赛特不久便会再次入侵我们卡拉德,和他们的生死决战已经不可避免。我和在座诸位一样,将来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我这份薪水全部打入科瑞尼亚要塞的士兵军饷中。在座诸位的钱可以少,但普通士兵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战要靠他们来打,胜利要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换,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这些上官,也就没有我们卡拉德的荣耀。”

  提扎老伯用力一拍桌子,“好,说得好。我活了六十三年,当了将近五十年的兵,头一次听到一个当官的替我们普通士兵说话。为了你这句话,我不要薪资了,就跟在你后面,一直到战死为止。”

  红胡子猛地站起来:“大人,你待我们恩重如山,不但帮助我们从库赛特国逃出来,还一直把我们当兄弟一样对待,就凭这份恩情,这份信任,我代表所有的马帮兄弟说一句,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红胡子在东土马贼中非常有名,属于老大级的人物,象木桩,古拉姆他们只能算作不大不小的零散组合。这次他们被穆勒剋的部队打惨了,被库赛特人追杀的走投无路。就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古拉姆带着九铃儿赶来了。九铃儿带着他们在草原上,山林间绕来跑去,不但逃脱了库赛特人的包围,还狠狠地打了一下库赛特国大王的迎亲队伍。这让他们对九铃儿敬若神明。而更令他们感动的是,到了科瑞尼亚要塞,他们一直被九铃儿象兄弟一般的尊重和信任着,这才是他们心里最需要的东西。在边境人人喊打的马匪,到了九铃儿的眼里却象是亲人一样。因为这个,所有大大小小的马匪,包括红胡子这个老大级的人物,都发自内心里愿意为这位声名响彻东土的野人九铃儿效力。

  扎闻三个中队长这个时候不敢不表态了。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和九铃儿并肩战斗过,但他们也愿意和九铃儿一样,带着部下和入侵者血战沙场,为自己的人生增添无尽的荣耀。这是每个卡拉德战士的心愿。

  法提斯和索拉信做为科瑞尼亚要塞战后幸存下来的士兵,连报仇都来不及,哪里会在意什么秩俸不秩俸薪水不薪水的。他们一心只想和库赛特人早早开战,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九铃儿非常感动。有这些众志成城的部下,什么样的敌人不能击败。九铃儿随即把自己对科瑞尼亚要塞边军的扩军方案说了一下。

  他打算把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做一次编制调整:

  扎闻为第一大队大队长,乌尔罩为他的副职,下辖科瑞尼亚要塞扩军之前的人马。

  第二大队,玉石为大队长,古拉姆为其副职,下辖最近招募的新兵,和原科瑞尼亚要塞伤愈归队的士兵,还有零散投奔的马帮人员。

  第三大队红胡子任大队长,法提斯为其副职,下辖从库赛特逃回的众多马帮主力队伍。

  索拉信为斥候队中队长。提扎老伯为后勤队中队长。

  九铃儿又安排木桩,铁锤,屁懒他们都下去做中队长,各中队长以下的由各位大队长自己在下属中选拔。

  “如果大家有什么提议,或者不满意的地方,现在说。”九铃儿笑着说道,“明天就重新整军。然后部队开拔到草原上,进行骑兵阵形训练。”

  “出科瑞尼亚要塞?”扎闻惊讶地问道。

  “对。实战演练,来不得半点马虎。”九铃儿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斥候屯从明天开始兵分两路侦察敌情。一路向千鸟牧场方向,一路向奥多赫方向。斥候士兵们可以适当三五天回报一次。”

  索拉信立即点点头。

  “提扎老伯的后勤队事情最多,战马,粮草辎重,武器装备,都要大量囤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提扎老伯显得非常激动,他大声说道:“大人放心,下官竭尽所能,为大人排忧解难,一定让科瑞尼亚要塞的铁骑风云我燕赵大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风云燕赵。”九铃儿喃喃自语道,“风云燕赵,说得好啊。好气势。”

  “我们就把自己的骑兵叫做风云铁骑,你们看如何?”扎闻望着大家说道。

  “风云铁骑的战旗中间绣一大野人,怎么样?大人前几天就是高举着这杆大旗,杀的蒙楚格迎亲队伍屁滚尿流,几乎全军覆没。”古拉姆兴奋地大声叫起来。

  “好,就依古拉姆的意见。我立即命人连夜赶制。”提扎老伯摸着自己的小山羊红胡子,开心地大笑起来。老了,还有用武之地,任谁,都会兴奋不已。

  “库赛特人有个天下闻名的铁骑,叫红鹰铁骑,其战绩累累,天下无人敢当其锋锐。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和它决斗一场,看看谁是天下第一。”九铃儿突然想起提力达,想起那支翱翔九天的巨大雄鹰。

  部队第二天开拔到距离科瑞尼亚要塞六十里的大草原上,扎下大营。九铃儿依照从提力达哪里偷学的训练办法,对三个大队一千八百名骑兵战士,展开了非常艰苦的训练。

  骑兵作战,人马一体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达这种水平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就不可能。九铃儿疲惫不堪的坐在草地上,一脸的无奈。虽然这些战士中有的是老骑兵出身,象卢泽斯就给他留下了一个中队完整的铁骑部队就是扎闻他们,有的是纵横草原十几年的悍匪,象红胡子他们的部队还稍微好一点,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对骑兵作战缺乏基本的战术素养和理解。和库赛特人,乌丸人的铁骑比起来,现在这支队伍的确差一个档次。骑兵战士们因为不能准确理解骑兵战术,造成在阵形配合和使用上完全没有默契,集团骑兵作战的优势根本就难以发挥,很难形成巨大的战斗力。

  九铃儿望着草原上小股骑兵队伍在不断地往来飞驰,思绪不禁飞到了库赛特战场上,惊心动魄的白马屯战场上。那些骁勇善战的库赛特骑兵们在牛角号和战旗的指挥下,娴熟自如地变阵,精确默契地配合着,几乎完美无暇地推动着阵势前进,尤其是黑鹰铁骑,仅仅那不可一世的无敌气势,就足够摧毁敢于迎战的敌人们。

  九铃儿哀叹一声,抱着脑袋躺倒在刚刚露出嫩牙的小草上,绝望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时间要建立天下第一铁骑的雄心大为受挫。士兵们战术素养差,个人的骑射格斗技术和库赛特人比起来也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想出办法来弥补,在正面战场上和敌人骑兵决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突然,远处飞来一骑,象箭一般射向九铃儿。九铃儿猛地坐起来,神色凝重地望着,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大人,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