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第十五节.

  九铃儿慢慢地抚摩着案几上的地图,缓缓说道:“现在回头看,绿水湾这一战,即使我们不打,也无关大局。虎猛已经开始撤离,他的部队已经没有了口粮,战马没有马料,一路上只能靠杀马维持。那么为什么我们还会义无反顾地奔袭绿水湾截杀博虏绩?”

  “因为我们是卡拉德人,所以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一个敌人践踏卡拉德帝国的每一寸土地。”

  九铃儿目视帐内的部下,神情坚决,斩钉截铁地说道:“决不允许。”

  “大队长扎闻为保卫卡拉德而死。”

  “敌人还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还在攻打我们的城池,还在残害我们的百姓。不彻底赶走他们,我们绝不罢休。”

  “叙拉托斯城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按照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分析,提提脱儿只有一万多人,而叙拉托斯城内有三千多守军。以一万多人攻打就想破城,短时间内没那么轻易成功。”

  “所以提提脱儿是佯攻。厄毗诺萨的拓土部落大军才是主攻。拓土部落的部队一旦拿下厄毗诺萨,兵峰直指安普雷拉,他甚至可以绕过安普雷拉南下大肆掳掠。拿下厄毗诺萨他可以拓展拓土部落的空间,迅速蚕食周边大片水草丰茂之地,挤压一些小部落进一步西迁,连带迫使卡拉德百姓的生存空间更加狭小。”

  “但在库赛特,穆勒剋有穆勒剋的考虑,色布刺有色布刺的计谋,库赛特国的两大势力明争暗夺,都想侵占卡拉德的土地。现在看来俄德律萨战场和北方厄毗诺萨战场看似联系密切,其实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根本就没有联手的可能。尤其现在穆勒剋的部队已经撤回大草原,他们想继续攻击俄德律萨已经不可能。色布刺得到这个消息后,在计划上肯定要变更。厄毗诺萨马上就会有血战。”

  “所以现在看似非常危急的叙拉托斯城其实坚若磐石,反而暂时情况尚可维持的厄毗诺萨城隐含着巨大的危机。”

  “呜……呜……”

  密集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突然冲天而起。九铃儿和帐内众人面色大变,几乎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向帐外冲出。战鼓声突然象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一支骑兵队伍从天地之间飞速射来。这支军队成战斗冲锋队列一字横排,以排山倒海般的骇人气势汹涌扑来。大地在抖动,在轻微的颤栗。五彩缤纷的旌旗在迎风飘扬。战马在奔腾,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战鼓在吼叫,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大营内一片慌乱,各部人马在各种牛角号声的指挥下,纷纷列队,集结队形。

  九铃儿和希奥逸夫等人纵马出营,向远处眺望。

  “风暴伽逊札!”希奥逸夫突然大声叫起来,“是双河骑兵,风暴骑士伽逊札德来了。”

  九铃儿紧悬的心立即放了下来。用战鼓指挥部队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卡拉德自己的军队。但现在和库赛特人交战时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自己的部队不就是用牛角号吗?敌人也可能仿效卡拉德军队用战鼓。库赛特人鸣泉部落的伊迷扎就是用战鼓指挥作战。

  听到希奥逸夫地叫喊,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九铃儿回头望望大营,大营里骑兵尚未集结完毕。他再望望迎面赶来的双河骑兵,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知道一旦真是敌人来袭,自己的部队就会象博虏绩的大军受袭一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库赛特人的红鹰铁骑。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训练出一支无敌天下的铁骑呢?他转目望向索拉信。他想问问他,斥候队为什么没有侦察到这支部队?

  索拉信也非常疑惑地回望着他,十分茫然。他没有办法解释。对面的骑兵队伍速度不减,依旧在狂奔。最前面的中间一排,赫然是一片突出的白马队列。它们漂亮的身影映衬在蓝天绿地之间,显得格外得耀眼夺目。

  九铃儿和他的部下久闻伽逊札德的大名,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听到他的传闻太多了,各人心里都很仰慕崇拜他。马上就要见到名扬天下的人物,大家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伽逊札德,是帝国东南双河流域候森富勒格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曾经是的宫廷中央大员。伽逊札德虽然有一身本事,但由于母亲出身卑贱只是东方沙漠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成年后的伽逊札德也只能在家乡小镇上充当一名抄写员。然而他很快便获得了著名学士穆安的赏识,被穆安招为女婿。穆安在巴鲁·吉勒德家族中颇有名望,为了自己女婿的前途,他把伽逊札德送到帝国首都,拜名震天下的大学士卢植为师,读书研学。

  伽逊札德在东方长大,他自己是一个慷慨悲歌之士,豪爽而尚武好义,根本就不喜欢读书。他不等把书读完,便告辞老师回到家乡。不久,岳父将他推荐给希巴勒·祖姆尔城的执政官:巴鲁·吉勒德家族的涅由吉。涅由吉非常看好伽逊札德,安排他做了自己财务事务官。但伽逊札德根本没有文人的气质,干这些事都是用非所长,但也表现得不是太坏。

  过了两年,涅由吉因为宫廷之乱受到牵连,被押往帝都。伽逊札德知道涅由吉被人陷害,出于义愤,他化装成一个仆人,一路跟随保护。涅由吉在帝都被判流放泰尔山荒漠区,那地方处于纳哈撒大沙漠腹地条件极其恶劣根本不适宜生存。伽逊札德看到涅由吉无辜获罪,孤苦可怜,乃义愤填膺决心亲自护送。两人走到中途,涅由吉就遇到了赦免的机会。伽逊札德亲自将故主送回家,独自一人返回家乡。因为这件事,伽逊札德的侠义之名传遍东土,声名大噪。伽逊札德不久被举荐为双河督区的行政事务主官。行政事务官是文官,但在这里是个武官,相当于一个督军。所谓双河督区,便是散布在双河流域的若干藩属国,亦即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双河督区行政事务主官的职责,便是监视这些部落,不许他们造反。大概因为出身的关系,或是受到的教育和普通人差异比较大,伽逊札德极端仇视这些游牧部落,好象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似的。每次,只要他接到有部落造反的消息,他就会勃然大怒,义愤填膺,立即率部去平定叛乱,常常深入边陲,望尘奔逐,日夜继战,好象这些部落和他私人有深仇大恨一样。伽逊札德和叛乱者交锋,从来都不留活口,尽屠全族,当真是鸡犬不留,其血腥残暴,令人闻风丧胆,莫敢捋其须。

  伽逊札德喜欢骑白色的马,常常在浩瀚的沙漠风暴里纵马飞驰绞杀叛乱,像沙漠里的撒旦一样,他命令自己的卫队士兵也都骑白马。因此,伽逊札德有一个闻名遐尔的绰号叫风暴骑士。

  伽逊札德的部队军容整齐,旗帜招展,士兵们盔甲鲜明,武器锋利,一看就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部队。他们在距离九铃儿大营约百步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九铃儿和几个部下面面相觑,自惭形愧。和伽逊札德的双河卫兵比起来,自己这支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就象临时拼凑的杂牌军一样。战马是从库赛特人手上抢来的。只有一部分军官配有头盔铠甲,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皮甲,包括九铃儿自己,他连皮甲都是破的。历经两战之后,原来的骑兵几乎损失了一半,现在都是步兵在临时充当骑兵用。

  希奥逸夫兴奋地对九铃儿说道:“萌货,我们去迎一迎。”

  九铃儿大叫一声:“兄弟们,我们去迎接风暴骑士。”说完打马率先冲了出去。

  对面军队的白马队伍随即做出反应,在一个全身铠甲,身披大氅的军官带领下,旋风一般飞驰而来。

  “札德……”希奥逸夫早早飞身下马,站在距离白马铁骑很远的地方举手大声喊道。九铃儿和手下随即跟在希奥逸夫后面,纷纷跳下马来。

  飞驰的队伍有一百骑,清一色的白马,士兵们都高大威猛,气势不凡。随着一声号令,飞驰的队伍突然就停了下来,显出部队战士们精湛的骑术。

  “原来是逸夫兄,好久不见了。”全身铠甲的军官端坐在战马上,望着希奥逸夫笑着说道。随即他飞身下马,大步走过来。九铃儿和几个部下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这个军官就是伽逊札德,他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匀称,长相很是俊美,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大概是多年从军的关系,他显得非常的沉稳和冷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武勇之气。

  希奥逸夫和众人赶忙行礼。伽逊札德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爽朗地笑道:“半年多没见,你瘦了许多。”

  “库赛特人不断入侵,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兄弟能够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希奥逸夫激动地说道。

  “接到督察大人的文书,我立即率三千铁骑日夜兼程赶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我们抄近路,准备直接到俄德律萨。途中斥候侦察到山口渡驻有部队,我们以为是库赛特人,就直接赶来了。”

  希奥逸夫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把我们吓了一跳。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九铃儿,科瑞尼亚要塞大战的九铃儿。”

  九铃儿上前一步恭敬地重新见礼。

  伽逊札德没有回礼,他非常吃惊地望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九铃儿,笑意慢慢地涌上他英俊的面庞。

  “好。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年轻的让人嫉妒啊。”伽逊札德用力拍拍九铃儿的肩膀。两个人差不多一般高大,一般强壮。但伽逊札德一身戎装,看上去就象一个大官,稳重而又不失威严。九铃儿散乱着一头长发,衣裳破旧,怎么看都象一个落魄的憨厚老实的好象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侍卫。

  在年长许多岁而且成名已久的伽逊札德面前,九铃儿显得有些拘谨。他面红耳赤,呐呐无语,只是用很崇拜的目光望着对方。

  伽逊札德从九铃儿的眼中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的敬重,他的心里感到非常的舒坦。大半年来,这个九铃儿突然从东土崛起,并且随着连场大战,名气越来越响,甚至有超越自己的势头。这使得他心里一直都十分不舒服。自己因为出身不好,历经坎坷磨难,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然而眼前这个据说是库赛特人的奴隶,出身比自己更是差了不知道几个十万八千里,却因为机缘巧合,一跃而成为科瑞尼亚要塞边军的联队指挥官。自己努力了十几年,付出了无数的艰辛和血汗换来的东西,这个被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人小子轻而易举的就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得到了,虽然从官职上来说尚有差距,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幸运,而是令人嫉妒得发狂的幸运了。

  在和平年代,大家都不愿意加入边军,除非迫不得以。一则边军所处环境都是荒远边境,人迹罕至之地,二则一旦边境有摩擦,生死没有保障,第三待遇也不好。但在战争时期,边军却是最容易得到军功,获得升迁机会的地方。九铃儿的幸运就是他在最合适的时候,在最恰当的地方,加入了边军,并且参加了一场罕见的战斗。

  现在在科瑞尼亚要塞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军官,没有位子的也领着百人队队长的俸禄。上天对同样努力的人从来都不给予公平的机会,公平的回报。

  希奥逸夫随即把其他几个大队长,副大队长介绍给伽逊札德。红胡子阿兰的名气在东土好象也不小,伽逊札德特意和他聊了两句,似乎对他非常熟悉。

  伽逊札德和九铃儿众人寒暄完毕,返身命令部队就地驻扎。并向大家介绍他身后的手下。

  伽逊札德的弟弟:伽逊耶,伽逊札德的部下:颜噶厄、擅尔箕、格乌岸吉、置欧达安等几个联队指挥官和大队长见状立即赶过来和九铃儿、希奥逸夫等人行礼问好。

  在伽逊札德的要求下,大家席地而坐,倾听九铃儿对这几天俄德律萨城战场上几场战斗的叙说。

  “现在穆勒剋手下的第一大将虎猛占据格列登,有部队上万人。对俄德律萨来说,不攻下格列登,它就处在交战前线,非常不安全。只有将库赛特人赶回大草原,俄德律萨之战才算彻底结束。”九铃儿非常详细的叙说了好久,最后说道。

  “小萌货的口才很好,交待的非常清晰。战也打得好,的确名不虚传。”伽逊札德非常欣赏地望着九铃儿,由衷地赞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现在俄德律萨战场已经处于僵局,要打开突破口必须另想办法。我同意小萌货的意见,北方叙拉托斯和厄毗诺萨两处战场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整个东部战局。它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能否击退库赛特人的关键。逸夫兄应该立即赶回俄德律萨城,亲自向督察大人汇报此事。”

  希奥逸夫点点头,“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我传达的,我现在就赶回去。”

  “我军急行军二十几日,人疲马乏,急需休整和补给。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得到粮草,另外希望俄德律萨能给我们这些援军士兵送一点慰劳犒赏,最好多些酒肉。”伽逊札德笑着说道,语气里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

  希奥逸夫迟疑了一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下午,伽逊札德派人邀请九铃儿等人赶到他的营寨,大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胡乱神侃。九铃儿自从主持科瑞尼亚要塞军队以来,秉承德瑞卡斯的一套治军办法,严禁将士饮酒聚会。红胡子等人虽有怨言,但也不好公然违抗军纪。今天逮到机会,好不快活,一个个狂吃猛饮,浑然忘记战争尚未结束。

  九铃儿不喜饮酒。他自从与刹古尔、阿达库·鲁姆老伯分别后便没再正式喝过,他很难接受这个东西,虽然闻起来香香的,但他就是不喜欢,而且酒量非常不好。东土很多人善饮,能喝一坛酒的非常多。九铃儿试过几次,每次泯那么一小口,立即就会酩酊大醉。伽逊札德似乎格外垂青九铃儿,殷勤劝酒。九铃儿挡不住,马上不胜酒力,话渐渐得越来越多。

  “几年前在双河督区边陲,大人曾经带着数十骑巡视边境,突然遭到库赛特数百骑的围攻。大人临危不惧率部且战且退,亲自冲杀在前,酣呼鏖战,连续冲杀敌阵,杀伤数十人,最终率部成功突围。大人之勇,库赛特人至今念念不忘。”

  “陈年往事,你是听谁说得?”伽逊札德不以为意,随口问道。

  “是大元帅说的。就是库赛特的穆勒剋大元帅,大元帅对你很是忌惮,我在库赛特时,数次听他提到你的英勇。”

  伽逊札德大笑起来。他今天格外高兴。可以得到库赛特汗国穆勒剋的夸奖,的确让他感到自己非常有成就感。

  九铃儿连喝十几杯之后,完全醉倒,人事不知。红胡子几个人在酒宴结束之后,把九铃儿直接横放在马背上,任他一路狂吐,缓缓回营。

  第二天中午,希奥逸夫风尘仆仆赶回山口渡。督察尼尔育已经接受了九铃儿的建议,命令他率部赶到席隆尼亚。在席隆尼亚接受补给之后,立即北上,到安普雷拉会合先期到达那里的兵事事务官希奥·宜婴。然后一切战事由九铃儿自行决定,尽快击退库赛特拓土部落的入侵部队。置昂迅和德欧乔两人因为手下的士兵已经全部转入九铃儿的骑兵部队,被督察尼尔育招回俄德律萨城。伽逊札德的三千部队就地驻扎,随时接受补给,待后续援军赶到,再联合进攻格列登的虎猛,将库赛特人赶回大草原。

  九铃儿酒醉刚醒,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心里暗暗发誓,决不再贪杯饮酒,贻误正事。部队随即开拔。九铃儿在希奥逸夫的陪同下,勉强振作精神,到伽逊札德大营向他辞行。伽逊札德勉励了几句,亲自将九铃儿送出营寨。

  “札德兄,你认为小萌货此去,胜绩如何?”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九铃儿,希奥逸夫心事重重地问道。

  “小萌货很有打仗的天赋,他对战争全局的理解和掌控非是我们所能比及。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部队人数少,实力弱,根本不堪一击。何况他和拓土部落仇深似海,此去和拓土部落正面对决,色布刺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

  “假如库赛特人对安普雷拉地区势在必得,色布刺有可能亲自赶到厄毗诺萨。以色布刺的实力,只要攻下厄毗诺萨城整个安普雷拉地区就完全无险可守,小萌货恐怕难逃败亡的命运。”伽逊札德平静地说道。

  “难道我卡拉德国真的衰落了吗?”希奥逸夫无奈地说道。

  伽逊札德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当年涅雷采斯陛下在潘德拉克大败,卡拉德国就已经走向衰落了。草原上的库蛮又趁机寇边,屡屡入侵,边各地饱受摧残蹂躏。”

  “而当今女皇拉盖娅却在帝都卖官鬻爵,增赋加税,造宫修殿,极尽骄奢淫逸之事;宦官朋比为奸,横征暴敛,擅权祸国;无数忠臣义士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眼看着贵戚宦官把持朝政,他们上蹿下跳,轮番折腾,终有一天要将这大好河山付之一炬。卡拉德国已经摇摇欲坠,四分五裂已经不远了。”

  希奥逸夫大惊失色四处乱看。“札德兄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来。这些事离我们都太远,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操心。还是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急吧。”

  “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要兵嘛。你要是能变出上万部队出来,大事可定。”

  希奥逸夫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望着伽逊札德笑道:“我有办法了。”

  卡拉德1084年5月。五月。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科斯昂河的河水清澈冰凉,在春风轻轻的拂吹下,一路欢快地歌唱着向东南方向流去一直流入塔倪西斯湖。两岸的大树和堤上的草地已经披上了嫩绿的外衣,显得生机盎然,美丽宜人。

  拓土部落的骑兵排成三个纵队,正在涉水过河,赶往安普雷拉城。

  色布刺缓缓下马,神态安祥地走到河边,举目四望。

  自从上个月联合提提脱儿出兵攻打卡拉德国以来,部队的进攻一直非常顺利。联军轻而易举就击败了督军赤欧仇乞的部队,包围了厄毗诺萨城,占据了厄毗诺城周边好几个小镇。提提脱儿率领纳察罕大军一直追赶赤欧仇乞打,将他赶进了叙拉托斯城。提提脱儿主力对叙拉托斯城发起猛攻。

  拓土部落的部队在色布韬,色布晦的率领下,分兵合击一路攻城,很快就完全占领厄毗诺萨小镇、罗卡那小镇、玻瑞阿戈拉小镇,色布刺随即留下色布韬部守在厄毗诺萨城,总领厄毗诺萨城周边各小镇的人马。在攻打安普雷拉城期间,色布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主力部队的侧翼,保证补给畅通无阻,保证各地掳掠的财货安全运回部落。色布刺则率领主力大军一路西进直接包围了罗卡那城,兵峰直指安普雷拉城。

  就在安普雷拉战场节节胜利之际,却从俄德律萨传来不好的消息。穆勒剋的部队在俄德律萨城下遭到惨败,已经失利退回大草原。统军主帅博虏绩和博虏侵两位那颜在撤退途中遭到卡拉德军队伏击,全军覆没,当场战死。

  色布刺随即投入主力,猛攻厄毗诺萨城。城中的军民誓死坚守城池,战斗十分惨烈,色布刺亲自赶到城下督战,当天就占领了厄毗诺萨城。

  色布刺十分佩服穆勒剋的手段,谈笑间杀入于无形之中。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俄德律萨失利的形势,令人扼腕叹惜的不是几千人的伤亡,而是穆勒剋利用这场战争轻而易举的就消灭了博虏东西两部,重新将分裂的博虏部落统一了起来,并且基本上把中部库赛特的反对力量彻底拔除。

  现在中部库赛特只剩下穆勒剋一个人的声音,中部库赛特的所有部落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不但实力剧增,而且对柴坎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蒙楚格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中部和南部库赛特指手画脚,为所欲为了。

  南部库赛特在科瑞尼亚要塞失利之后,实力大减,已经失去了和穆勒剋抗衡的本钱。乌勒曼和呼鲁那格等人非常聪明,立即就和穆勒剋结成了联盟,以穆勒剋马首是瞻,完全忘记了自己所统率的部落应该对柴坎表示效忠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穆勒剋。

  穆勒剋鼓动库赛特人发动战争,趁机利用战争铲除异己,在中部和南部库赛特建立起牢固的联盟,重新拥有庞大的势力,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自己做库赛特人的可汗?

  色布刺是一个非常狂热的人,对权利财富疆土都非常狂热。拓土部落在去年帮助蒙楚格肃清柴坎的奸佞,取代阿契特部大伯克之位后,势力急剧膨胀。这次他应穆勒剋之邀共同出兵入侵卡拉德国,实施南北两路夹攻,态度非常积极。

  他当然不会听从穆勒剋的计划,让自己的部队实施佯攻,牵制卡拉德国的兵力。他想占据安普雷拉。他有雄心壮志,他想和兀儿浑和阿尔石南一样,开拓疆土,带领拓土部落的人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像阿契特部过去那样成立自己的国家。

  安普雷拉这个方向本来是北部库赛特和柴坎王庭的势力辐射范围,安普雷拉疆域辽阔,物产丰美,可以给拓土部落带来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巨大财富,这才是一个部落兴衰成败的关键,也是色布刺一心想夺取安普雷拉的真正目的。

  色布刺亲率大军直扑罗卡那城,但罗卡那城的顽强抵抗,攻城连续三天没有实质进展,这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前期拓土部落攻击太顺利了,各处的百姓听说库赛特人来了,闻风而逃。虽然攻城时也遇到一些零星抵抗,但完全没有什么威胁,色布刺很快就兵临罗卡那城下。原先以为罗卡那城也会一蹴而就,没想到却碰上了异乎寻常的阻力。

  色布刺的主要目的是想夺取安普雷拉城,占据整个安普雷拉地区。所以他没有把主力全部投上去,造成部队在罗卡那城下耽搁了许多天。

  提提托儿的部队没多久就把赤欧仇乞打跑了,赤欧仇乞一路后撤到约格律斯城,提提脱儿随即分兵,一部佯装成主力直接追到约格律斯城牵制卡拉德的援军,真正的主力大部队迅速则西进兵临安普雷拉城下。现在提提脱儿天天派人催促,希望色布刺尽早结束罗卡那城的战事,赶紧到安普雷拉城下汇合。他的牵制部队已经吸引住了席隆尼亚方向的卡拉德军队,但他连续攻城,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

  但色布刺不为所动,为了减少自己的攻城损失,也为了消耗柴坎的实力,他按部就班的围城,磨磨蹭蹭的攻击,意图逐步挤跨罗卡那城守军的意志,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给养。

  直到斥候回报塔农山脉发现了卡拉德国援军的消息,他才投上全部主力,以半天时间拿下了罗卡那城。城内的大部分百姓早就撤离了,只留下坚守城池的军队和誓死不降的部分百姓。他们浴血奋战,直到全部战死。

  色布刺对来援的卡拉德军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令他非常担心的是纳察罕人。

  安普雷拉地区是大草原的延伸地带,这里纳察罕有千余部落,居住在塔农山脉之间的河谷里,纳察罕人也是库赛特十二母狼之子的传承人,他们最早一批西迁进入卡拉德境内,和卡拉德人关系经几代人相处一直非常友好,曾经数次出兵帮助卡拉德人攻打乌怀特人和库赛特人。卡拉德宫廷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对他们赏赐颇丰,首领封王,遣公主和亲,在靠近部落的城镇开设交易市场。几十年来,彼此相处融洽。

  纳察罕人现在的大首领是黑羽王勒安勒欧。勒安勒欧在卡拉德境内的蛮族部落中德高望重,威信极高。他自身就是个名震四方的勇士,武功高强,手下大小首领几百,军队数万,其实力在东土首屈一指。他还是是一个处世圆滑变通,外交手腕极其高超的部落大首领。无论是已经死去的库赛特可汗兀儿浑,还是他的儿子阿尔石南,更不要说卡拉德国的皇帝,都是他的朋友,谁都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此次出兵入侵卡拉德,穆勒剋就亲自拜访了勒安勒欧,向他告明此事,并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已经六十好几的勒安勒欧,依旧一头黑发,精神矍铄。他望着年纪比自己小,头发却已经花白的穆勒剋,摇头苦笑道:“你小子殚精竭虑,一心想占据卡拉德人的国土,害得无数的人血染沙场,抛尸荒野,迟早要遭到报应。自古以来,凡是无端引发战祸,欠下累累血债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象你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早晚要死于非命。”

  “我母亲是卡拉德的公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我出兵相助,绝对不可能。你无非想叫我袖手旁观而已。好,我答应你。冲着几十年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但我要告诫你一句话,这句话我曾经也对阿尔石南说过。帕迪沙阿国和卡拉德国互相打了几百年,帕迪沙阿得到了什么?帕迪沙阿国最强盛的时候曾经有二十多万铁骑,但他们现在占据了卡拉德国一寸土地吗?”

  “一寸都没有,帕迪沙阿国早已衰落,已经完全向东隐去。卡拉德国依旧雄视天下,无人可撼。再看乌怀特人,四分五裂,已经没落。一部分西迁对卡拉德俯首称臣,依附卡拉德,得以进入卡拉德领土苟延残喘,繁衍生息。还留在草原上的乌怀特人和喀拉库吉特人,他们人呢?他们先是被卡拉德人远驱数千里,接着又被你们赶尽杀绝余众泯灭,远离故土,不知何踪。你难道就不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些什么吗?”

  穆勒剋傲然一笑,一言不发,告辞离去。色布刺听说之后,更是嗤之以鼻。“帕迪沙阿是什么玩意,能和我们库赛特人相提并论。勒安勒欧老了,没有胆量了。”

  纳察罕族中还有一股势力是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鹭部落,其部落首领叫鹭腾飞。他是勒安勒欧最看重的侄子,勒安勒欧看不上自己的几个儿子,反倒一直想培养鹭腾飞做纳察罕人的新一代黑羽大王。

  但鹭腾飞似乎根本看不上这个什么纳察罕黑羽大王,很少去拜见勒安勒欧。他武功在纳察罕族里很不错,号称纳察罕第一高手。曾经有一百多名纳察罕勇士不服气,从各地主动跑到科斯昂河找他比试,均遭败绩,一时间很是轰动。这支纳察罕部落在卡拉德人的帮助下,虽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从事放牧业,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开始从事耕种安定下来,收入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不但和卡拉德人杂居,而且还互相通婚,模仿卡拉德人的生活习惯,学习卡拉德人的文化语言,彼此之间关系融洽。这个区域已经成了蛮族和卡拉德人和平相处,共同生活的典范。许多小部落和败亡的部落族众纷纷长途跋涉赶到这里,加入他的部落,寻求一份稳定和可以维持生计的生活。

  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白鹭部落成了所有仇视卡拉德人的蛮族人都想铲除的敌人。在他们的眼里,白鹭部落的人背离了自己的祖志,忘记了世世代代的仇恨,为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而出卖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兄弟,甚至于自己的民族,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叛徒。

  色布刺动用了色布韬,色布晦两人,领一万铁骑,准备袭击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鹭部落,将他们一举击毙,彻底从地面上抹去。然而他的计划落空了。他的部队除了烧掉一些草屋外,一个人都没有杀死。整个科斯昂河附近生活的纳察罕人、卡拉德人,统统的消失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了。

  色布刺非常生气。一定是纳察罕黑羽大王勒安勒欧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白鹭部落的鹭腾飞,让他非常从容的组织部落人马全部撤离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要报复勒安勒欧。

  “大人,提提脱儿的信使来了,您要不要见他?”

  色布刺回过头来,对着色布晦说道:“不见了,你叫他回去告诉提提脱儿,马凯布城内粮食堆积如山富的流油,他想要吃的,就去马凯布拿!”

  色布晦中等身材,一张黑里透红的脸庞,一把浓须,一双眼睛总是隐隐约约射出几丝戒备之色,看上去就是一个稳重心细的人。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头微皱,似乎有话要说。色布刺再次回头,用疑问的眼神望着色布晦。

  色布刺则非常强壮,他身形高达威猛,虎背熊腰,一张紫黑色的脸上却出人意外地透出一股儒雅之气,稍稍掩盖了他眼睛内的暴戾和猜忌。

  “有事吗?”

  “据斥候回报,鹭腾飞的部队被斥候发现,被色布韬的部队击败逃进了塔农山。页石还围住了鹭腾飞的家人。”

  “哦。”色布刺高兴起来,“抓住了吗?听说鹭腾飞有三个卡拉德人赏赐的妻子,容貌都很漂亮,可都有抓住了?”

  色布晦胆怯地望了一样色布刺喜笑颜开的面容,低声说道:“卡拉德人的援军突然出现,把他们全部救走了。”

  色布刺的脸突然就沉了下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页石呢?”

  “页石的部队被卡拉德军队包围,已经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逃出来。色布韬赶去时,卡拉德人早就跑了。”

  色布刺十几天以来,头一次听说自己的部队受挫,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他强压住怒火,闷声问道:“损失了多少人?”

  “六百多人。”

  “知道卡拉德军队的头领是谁吗?”

  “九铃儿。”

  色布刺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又是这个野人。似乎这个九铃儿自从离开穆勒剋以来,就成了拓土部落的梦魇。先是自己的一个儿子死了,接着自己的兄弟色布柬死了,再接着四大首领之一的色布鸿死了,而且每一次拓土部落的人都被他杀的狼狈不堪。

  色布刺极度愤怒的脸笑了起来。

  色布晦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色布刺。“大人……”

  “好,好,好。”

  色布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们原来以为那个督察尼尔育在虎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即使伽逊札德的双河援军赶到了俄德律萨,他的部队在人数实力上依旧处于下风,不会抽调援军赶到安普雷拉场。现在看来我们错了。督察尼尔育很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军的意图,目的不是俄德律萨,而是安普雷拉城,所以他在俄德律萨战场形势很不好的情况下,依旧派出援军。”

  “这个九铃儿带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我们的斥候没有找到他们。不过据估计,应该在两三千人之间。如果部队人数多,很容易暴露形迹的,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色布刺神色冷峻地望着河面。部队正在渡河,吵吵嚷嚷的,非常热闹。

  “如果那个纳察罕的鹭腾飞和九铃儿的部队会合,他们就有四五千人,这比我们留在厄毗诺萨的部队多。色布韬三千人已经损失了六百人,人数上我们处于绝对劣势。如果部队的侧翼得不到保护,粮草辎重得不到安全保证,安普雷拉城怎么打?”

  “穆勒剋真是无能之辈,自己不出头,却让博虏绩率军,结果在俄德律萨惨败,还连累了我们。”色布刺越想越窝火,破口大骂。

  “大人,安普雷拉城有执政官印帕斯托雷斯·廖福斯安坐镇,守军至少两千人,加上席隆尼亚的兵事事务官希奥宜婴的一千部队,三千多人守城。按我们原来的计划,用一万五千人攻击,大概也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拿下。但现在卡拉德人的援军已经赶到,攻城条件不是很好。我们是不是把留在厄毗诺萨小镇部队拉过来,在阿瓦辛顿小镇一带留下足够的兵力以应付卡拉德军队?”

  “不行,色布帷的部队绝对不能动。那三千人是我们的后备力量,不到万一决不能动。”

  “玻瑞阿戈拉小镇有库吉特部墨速宜,罗卡那小镇还有繁埚的三千大军,您也是可以调动的。”色布晦轻轻说道。

  色布刺摇摇头,“他们是柴坎的人,这次出兵无非是为了分到更多的战利品。调他们上前线,需要可汗蒙楚格首肯。可汗不同意,谁敢私自调动。你不要乱出主意了。而且库吉特人阴险狡诈,可汗根本不信任他们,那个默速伊虽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是无能之辈,你要多加留意。”

  “那……“色布晦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

  色布刺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退回厄毗诺萨,坚守科斯昂河区域就行了。”

  色布晦好象惧怕色布刺一怒之下杀了他似的,退了一步,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你说说。我不打你!”色布刺指着色布晦的鼻子说道。

  “大人,占据科斯昂河流域,可以逐步挤压安普雷拉的东北地域,把战线稳定在厄毗诺萨,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一来我们无需付出巨大的代价,二来可以避免和柴坎发生正面冲突,这里完全可以满足我们发动侧击所需要的一切。有了这一块地方已经足够了。”

  色布刺没有说话。他轻蔑地望着色布晦,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和柴坎产生冲突?没有我的支持,蒙楚格早被穆勒剋连皮带肉吃了,穆勒剋想要俄德律萨和达努斯提卡,我就可以拥有安普雷拉。”

  旋即又杀气腾腾地说道:“一个野人小奴隶,能掀起多大的浪,看我这次抓住他,将他生吞活剥了。”

  “拓土部落这次出动一万五千人,如果仅仅就占了卡拉德人的几个小镇,一片不大不小的土地,那就太不划算了。卡拉德国已经行将就木,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卡拉德人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强大了,他们就象帕迪沙阿一样,彻底衰败了。这次我们机会好,占尽天时地利,失去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你的胆子越来越小,做事越来越谨慎,勇气也越来越少了。你难道真的老了吗?”色布刺望着色布晦,嘲讽地说道。

  色布晦好象毫不在意,固执地说道:“大人,我们必须抽调兵力回到厄毗诺萨城。现在攻打安普雷拉的部队接近九千人,完全可以抽调一千人回去。无论如何我们首先必须确保粮草辎重的安全。一旦粮草出现问题,我军就会遭到……”

  色布刺再也不能忍受,大吼一声,突然拔出腰间长刀,狠狠地剁了过去。色布刺的战刀剁在碗口粗的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大树猛烈地抖动起来。

  色布晦看到色布刺发怒了,不敢继续说下去,急忙退了两步。色布刺吼了一嗓子,剁了一刀,似乎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完了。他慢慢地平静下来。

  “十天,最多十天,我们就可以顺利拿下安普雷拉城,整个安普雷拉地区就是我和提提脱儿的了。只要拿下安普雷拉,部队马上就可以抽调兵力回头剿杀九铃儿和鹭腾飞。”色布刺转身面对色布晦,依然坚持不分兵。

  “现在部队尚余五天的口粮。后续食物和马草正从厄毗诺萨小镇运来,估计两天后到达下阿瓦辛顿小镇。这批食物和马草对于我们和提提脱儿来说,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因此我坚持派兵回去,这些人几天后一样可以和粮草一起赶到安普雷拉城下。”

  色布刺气恼地盯着色布晦,良久无语。

  “好吧。”他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松了口。

  鹭腾飞在红胡子的陪同下,带着十几个侍卫,打马跑进了山谷。在红胡子阿兰的指引下,他看见了坐在士兵中间谈笑风生的九铃儿。

  九铃儿没有鹭腾飞心里想象的那样英俊神武,他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红胡子特意指出来,说什么他也不相信那个年轻的士兵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九铃儿。

  在鹭腾飞所有见过的卡拉德军队军官里,他是头一次看见一个军官穿戴朴素或者说是破旧,更让鹭腾飞诧异的是他竟然和普通士兵挤在一起吃饭。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库赛特汗国和卡拉德帝国,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出这种举动,不但会遭到同阶层人的鄙视,而且会被当作疯子和白痴。你能想象一个执政官大人会和家里的奴仆围在一个桌上吃饭吗?

  鹭腾飞和自己的两个部下,身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疑。九铃儿在士兵们的提醒下,看到了鹭腾飞一行人。他赶忙吞下最后几口食物,接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水喝下,然后急匆匆迎了上来。

  鹭腾飞高大健壮,神态威猛,一张英俊的国字脸,一双犀利的眼睛。他的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多岁,也许是很年轻就坐上白鹭部落首领位子的原因,他看上去非常的成熟稳重,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年轻人的张狂和冲动。

  两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亲近和真诚。

  “感谢大人救下我的家人,我鹭腾飞无以为报,自此以后甘愿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切听从大人的驱使。”

  九铃儿笑着摇摇头,“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本就准备伏击那个拓土部落的页石,无意中救了你们的家眷,纯属巧合,这是你们的运气好,无须感谢。”

  鹭腾飞看到九铃儿既不恃功自傲,也没有以此开口要挟,心中大为感动。他自小做为部落中的权贵,长大后又是部落首领,经常接触当地的卡拉德人官吏,象九铃儿这样对自己彬彬有礼,真诚以待,不张嘴要东西的,非常罕见。除了督察大人督察尼尔育,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二个。

  双方随即各自介绍了自己的部下。

  九铃儿对鹭腾飞的两个手下非常欣赏。体态高大较瘦的叫鹭飞水,是个神射手,年纪和九铃儿差不多,是鹭腾飞的胞弟。身材稍矮强壮的中年人叫恒赫居,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和九铃儿一样非常好看。

  鹭腾飞命令手下从几匹无人骑乘的战马上拿下七八个鼓胀胀的布囊,笑着对九铃儿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一点小意思,略尽地主之谊。”

  “你们部落很富裕嘛?”九铃儿笑着问道。

  鹭腾飞看到九铃儿笑得很难看,赶忙说道:“我们虽然不富裕,但诸位大人带着援军长途跋涉而来,一定很辛苦。我们……”

  九铃儿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

  “都拿回去吧。你们不顾危险,带着许多卡拉德人一起逃离家园,该感谢的应该是我们。从科斯昂河逃到连绵的大山,路途遥远,一路上你们的损失一定非常惊人。拿回去。”九铃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鹭腾飞和他的部下们真得很感动。在他们的眼睛里,所有卡拉德人的官吏都是贪婪无耻之辈,他们敲诈勒索,横征暴敛,从来不管他人的死活。而眼前的这一位是真的廉洁自守,还是如传言所说是个坏了脑子的野人屁都不懂?

  红胡子和鹭腾飞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熟人。他走到鹭腾飞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诉过你,不要自找没趣,你不听。拿回去吧,我们这里的粮食还够用。”

  九铃儿招呼鹭腾飞,鹭飞水,赫居三人和自己的一群部下席地而坐。

  “请你来,是想谈谈两军合作,尽早击败色布刺的事。“

  “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色布刺的后续主力现在正在渡过科斯昂河。按照他们的速度,明天应该可以展开安普雷拉的全面进攻。“

  “我们最早以为厄毗诺萨可以守上一段时间,拖住色布刺的部队。这样我们到了之后就可以在科斯昂河附近展开对色布刺的攻击,慢慢找机会将他赶出去。”

  “如今叙拉托斯城和厄毗诺萨城被占领,连约格律斯城都被围攻,战局基本上已经陷入绝境。”九铃儿看看大家沮丧的脸,突然笑道:“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大家的眼睛一亮,顿时信心倍增。九铃儿带领他们在俄德律萨战场的绝境里取得胜利,已经在部下的心里烙下了对他的绝对信任。他的那张笑脸就是大家获得信心的源泉。鹭腾飞三人却心情沉重,觉得前景一片渺茫,毫无取胜的机会。失去家园的痛苦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彷徨无计。

  “现在我们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安普雷拉城和约格律斯城。如果他们坚持到十天以上,即使色布刺和提提脱儿的食物和草料尚余,他们的攻城器械却必须要补充。没有长箭,他们的攻城损失将会成倍增长。因此,十天以后,敌人的补给能否及时到位,应该是两城能否守住的关键。”

  “他们的补给路线无非两条,一条是从厄毗诺萨小镇出发沿着倪海西岸而下,一直到约格律斯城。另一条是从厄毗诺萨小镇出发,经过阿瓦辛顿小镇,直接运到安普雷拉。但提提脱儿的出兵并没有得到库赛特可汗蒙楚格的认可,他要得到大量补给的补充有一定的困难。而色布刺的出兵有整个北部库赛特的支持,他的补给应该相当充裕。所以我们估计敌人的主要补给都是从厄毗诺萨小镇方向运这条。”

  “我们的斥候全部进入敌人后方侦察。主力部队秘密潜入科斯昂河上游,等待出击时机。”

  “因为服饰头发的原故,卡拉德人在这一带十分不方便容易暴露,所以我们的斥候已经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斥候侦查方面,就由你的人负责了。你看怎么样?”九铃儿最后笑着对鹭腾飞说道。

  鹭腾飞点点头,“这个包在我身上,大人请放心。不过,我部落聚集了三千人马,大人的援军有两千,五千人进入科斯昂河上游,恐怕很难不被库赛特人发现。”鹭腾飞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按照大人的计划,即使我们打掉了库赛特人的补给,恐怕也只能暂时缓解库赛特人对沮阳的进攻。大人可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九铃儿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没有。现在只能暂时这么做。在安普雷拉战场,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军队人数,还是后援补给,我们都无法和拓土部落相比。卡拉德国内现在叛乱纷起,皇帝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这边。要想打败敌人,全靠我们自己。”

  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各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九铃儿安慰道:“现在色布刺和提提脱儿好比一条双头蛇,凶猛毒辣,无人可敌。但是蛇都有七寸,那是蛇的致命之地,一击必死。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七寸,同样可以致他们于死地,反败为胜。所以大家要耐心一点,不要着急,更不要灰心丧气。”

  “袭击敌人的补给车队,五千人的确太多了,很难在科斯昂河上游做到机动灵活。腾飞的部队常年在科斯昂河附近活动,非常熟悉那里的地形,所以我想腾飞如果能调拨一千五百人,我带六百人组成一队人马潜伏过去,那就非常理想了。不知腾飞意下如何?”

  鹭腾飞见九铃儿一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对自己非常尊重亲和,心里很是受用,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才华智谋,还是为人处世,都是那么出色,无可挑剔。唯独遗憾的就是这个人大概在库赛特时间呆长了,一副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样子,而且好象也不懂尊卑礼仪,上上下下没个规矩,十分不惹人喜欢。

  “一切依大人的安排行事。”

  “腾飞统领其余人马,主动出击厄毗诺萨城,牵制留守在周边几个小镇库赛特部队。”

  鹭腾飞不自然地看了一样九铃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科斯昂河吧。牵制敌人的任务交给你的部下指挥更为恰当一些。”

  九铃儿不解地望着他。

  红胡子知道鹭腾飞为难的原因,赶忙解释道:“大人,纳察罕人应该由卡拉德人指挥,不允许单独行动,这是规矩,谁都知道的。”

  九铃儿顿时明白了原因。卡拉德人瞧不起蛮族,骨子里就鄙视蛮族,认为蛮族天生就比自己矮一截,是个野蛮人,比自己的奴仆都要低贱。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了,谁能改变?

  “什么狗屁规矩。”九铃儿不由地骂了一句,“命都快没有了,还要什么规矩。”

  他转目看看自己的部下,除了红胡子,阿特佐,提扎老伯,木桩这些出身低贱的人,其他的人,包括法提斯,索拉信都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对九铃儿刚刚那话很不满。

  “在科斯昂河地区,罗卡那、阿瓦辛顿、厄毗诺萨几个小镇这一带,我们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还谈什么领军打仗。在这里白鹭部落的人最熟悉地形,当然应该由他们来指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还闹这种意气之争,简直……”

  九铃儿看见大家面色不善,把后面的难听话咽了下去。

  羽誓言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明显非常不服气。

  “羽誓,乌尔罩,小法(法提斯),小信(索拉信)随我行动吧。阿兰(红胡子),阿特佐,老伯,木桩率各部归腾飞大人节制。”九铃儿无奈只能把几个分开。

  鹭腾飞知道九铃儿他们去科斯昂河事关重大,他安排鹭飞水和赫居两个部下都跟随九铃儿的部队一起出发了。

  九铃儿骑在黑豹的背上,望着鹭腾飞,笑着说道:“腾飞兄此去可要辛苦了。”

  鹭腾飞非常感激九铃儿对他和白鹭部落的信任,尤其是九铃儿对他们的尊重。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卡拉德人官吏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谢谢大人的信任。”

  “大人临行前,可还有什么交待?”红胡子问道。

  九铃儿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们只是牵制敌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敌人交手。”鹭腾飞和红胡子几个人连连点头。

  入夜不久,部队走到距离科斯昂河四十多的一座山,九铃儿命令部队停下宿营。

  一个纳察罕人在赫居的带领下,一路飞跑,找到了睡在马腹下的九铃儿。

  “大人,库赛特军队突然离开桑干城,朝着我们的方向急速赶来。”

  九铃儿猛地坐起来,睡意顿失。

  “他们也有可能在澄亭转向往潘县?”赫居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我们距离澄亭多少里?”九铃儿问道。

  “大约三十里。”

  鹭飞水,羽誓言和几个大队长,中队长闻讯赶来。听完纳察罕人斥候和赫居的介绍,羽誓言突然说道:“大人,我们可以在澄亭伏击他们。”

  “不管库赛特人打算干什么,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而且肯定要到澄亭。这是个好机会。”

  九铃儿笑了起来:“我们是去干什么?”众人不语,脸上都显出惋惜的神色。

  “我们是去袭击敌人的补给,是去打他们的七寸。如果我们贪图一时的痛快消灭了这股敌人,我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后面的任务还怎么完成?不要因小失大。”

  “命令部队立即启程。赫居,立即多派斥候到澄亭,监视敌军动向。”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山野。接着雷声从远处炸响,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欲聋。

  “要下雨了。走吧。”九铃儿大叫道。

  清晨,大雨终于袭来。雨下得又猛又密,好象天塌了似的,没完没了。远处的群山隐没在浓浓的雾霭里,若隐若现。山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好象得到了甘露的滋润,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清新和美丽。浓郁的清香弥漫在水雾里,随风飘荡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地面上的小草悄悄的换上了嫩绿色的新鲜皮肤,仿若凝脂玉露,让人心醉,不忍触摸。

  九铃儿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上。他象一个孩子一样,在瓢泼大雨里又蹦又跳,好象得了宝似的,大喊大叫,全然没有一个联队指挥官的样子。他不时地停下来,拉着列吒和几个侍卫观看四周迷人的风景,时不时的欢呼雀跃。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空气,与眼前的雨水,雾霭,天地浑然成为一体,他陶醉了。雨越下越大,渐成滂沱之势,巨大的声音渐成轰鸣之音。水珠又大又猛,砸在脸上都隐约生痛。雨水汇成无数道溪流在山野间跳跃。

  “大人……”赫居一连喊了三声。

  九铃儿转过头来,神情兴奋地道:“怎么样?桑干城的敌人到了哪里?”

  “他们往潘县方向去了。”

  “哈哈……”九铃儿笑了起来,“正如赫居小帅所料,敌人在澄亭转弯了。你怎么看上去很紧张,有什么事吗?”

  赫居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大双眼再次叫道:“大人,这么大的雨,一定会引发山洪,到那时科斯昂河水会暴涨,我们渡河就危险了。”

  九铃儿吃了一惊。他抬头眯着眼睛望着阴沉沉的天。天上黑云密布,厚重而阴霾。“我们距离科斯昂河还有多少路?”

  “大约十五公里。”

  这时鹭飞水也急急忙忙驱马跑来。他的意思也是要加快行军速度,抄近路,争取在中午过河。

  “你们估计这场雨要下多久?”九铃儿问道。两个人茫然地摇摇头。

  “安普雷拉的雨季一般在七月到八月之间,雨水大,但雨季短。五月份下这么大雨比较少见。”赫居说道。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中午务必赶到科斯昂河。”九铃儿大声命令道。

  色布韬一把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从厄毗诺萨城楼上探身下望。大雨中,鹭腾飞的军队耀武扬威地列队于城下,低沉的牛角声号撕破雨幕,四处响起,把巨大的雨声都压了下去。在队伍的最前列,一字跪着十个库赛特俘虏。

  今天,这已经是白鹭部落的人第四次在阵前示威,斩杀库赛特俘虏了。随着一声冲天的牛角号声响起,刽子手的大刀劈下,一颗头颅落地,鲜血喷射。褐红色的血液立即融入了雨水里,四处流溢。纳察罕人兴奋的喊叫声冲天而起。

  “大人,我们冲出去,宰了鹭腾飞这个杂种。”色布貉气得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他昨天奉命带着一千人从安普雷拉回来,想到自己捞不到战功,正一肚子气无处可发。

  色布韬眉头紧锁,阴沉着一张消瘦的脸,默不作声。鹭腾飞的行为大违常理,让他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阴谋。库赛特人出动一万多大军一路夺城拔寨,势如破竹,横扫一大片。在如此形势下,无论卡拉德人的军队还是百姓,都是闻风而逃。鹭腾飞的白鹭部落虽然有个三千人马,但根本无法撼动库赛特大军,他自知不敌,携带整个部落逃进了塔农大山里。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又下山,联合人数稀少的卡拉德军队前来捋虎须,不是发了疯,就是在耍阴谋。

  虽然色布刺率主力渡过科斯昂河去攻打安普雷拉去了,厄毗诺萨一带只剩下两三千军队,但要对付人数相差无几的鹭腾飞部,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即使不能歼灭鹭腾飞,但要把他打痛,赶进塔农山脉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色布韬认为鹭腾飞一定是想诱他出城,在什么地方伏击自己。他严令手下,不要出城接战。他想到明天后方的补给就要运到厄毗诺萨小镇,他的部队要在补给车队路上组成一道防御阵势,保护全部补给一路平安的送到安普雷拉。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那关系到一万多人的性命。

  “大人,鹭腾飞今天是第四次杀我们的兄弟了。你给我一千人马,我一定拿他的人头回来见你。”

  “再不出击,城内的兄弟会闹事的。”

  “我已经忍不住了,我要带人杀出去。”色布韬的身后围上了十几个大小将领,一个个义愤填膺,怒气冲天,吼叫声几乎把色布韬的耳朵都震聋了。

  城下又传来一阵密集的牛角号,一阵欢呼,不用看都知道一颗人头又落地了。城楼上的骂声,吼叫声响成一片,无数的长箭呼啸而去。虽然射不到,但也算发泄发泄愤怒的情绪。

  “大人……大人……”叫声连成了一片。

  色布韬突然转身,一脸的杀气。部下们立即闭嘴,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色布韬凌厉的眼神从每个将领的脸上扫过,一字一句地说道:“谁敢出战,杀无赦!”

  众人顿时气倒。

  色布刺的部队顶着瓢泼大雨,赶到安普雷拉城下。

  提提脱儿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心灾乐祸地望着远处拓土部落的人在手忙脚乱的扎营。

  “还是大人有先见之明。我们昨天赶到,正好躲过了这场雨。否则就要和色布刺一样狼狈做落汤鸡喽。”一个提提脱儿的部下望着正在大雨里忙碌的库赛特士兵,开心地说道。

  提提脱儿得意地笑了起来。

  提提脱儿个子不高,非常富态,一张圆乎乎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几乎看不出来五官的分布。唯独那双眼睛,半眯半合之间总是露出一丝诡异,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色布刺在厄毗诺萨城磨磨蹭蹭,一座小城打了八天。他想害我,哼……”提提脱儿冷冷一笑,“做人不诚实,总是算计别人,迟早要吃亏。”

  “遄结,你马上到色布刺的大营,问他要食物和马草。”提提脱儿指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说道。

  遄结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色布刺只剩下了五天的口粮。按照这个天气,他的后续补给能否如期运到都要成问题。现在去问他要牛羊,岂不是……”

  “按照事先和他的约定,部队到安普雷拉城之后,补给都由他提供。色布刺太算计了,他不想到安普雷拉城后给我们提供食物和马草。于是他在厄毗诺萨城和罗卡那城都迟迟不愿意投入主力,拖到现在才赶到安普雷拉城。好了,现在他只剩下五天的食物,而后续补给要在六七天之后才到,自然是不会有牛羊给我们吃,而且理由还冠冕堂皇。这个无耻的小人。假如我们都要相信他,现在岂不是不战自溃了。”提提脱儿阴笑着说道。

  “你去要牛要羊,他自然说没有。你就代我羞辱羞辱他,然后告诉他,纳察罕人没有吃的,只好杀马。这马是要偿还的。还有,纳察罕人饿肚子,没有力气打仗,战场自然就不去了。”

  大帐内立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