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天地同息“吼!!”
娄直爆喝一声,展开石板大手,像拍苍蝇似的瞬间将文彦拍飞。
“轰!”
文彦再次撞入柔软的灵砂壁,缓慢滑落。
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已然在他体表显现,这次的天地道则,纯是由他快要到达极限的躯体被动激活。
文彦吐了口血沫,喘着粗气再次爬了起来。右臂绵软的垂在身侧,显然已经损坏。
淡淡道:“看见了么?我用炼制手臂,都能打伤你。什么无敌的肉身,那简直就是笑话。”
娄直一手捂着左眼,从指缝中还有岩浆似的液体在汩汩溢出。另一只赤色眼眸中,露出惊愕、不解以及愤怒。
“仇恨与愤怒蒙蔽了你的心,也绊住了你的拳头。”文彦说道,缓缓站直身体,“如此迷茫的拳头,是无法将我击垮的。”
“你因为无法释怀弟弟的死,便为自己编织了虚假的敌人,虚假的目标。”他向娄直缓慢踱步,目光宛如两团炽火。“你以为这些虚假的东西,就能支撑起你脆弱的心灵?!”
“住口住口住口!!!”娄直大吼,吼声震天,直冲霄汉。
他用双手拼命堵住耳朵,似是不想听见任何声音,面容痛苦的扭曲着,口中与左目不断喷溅出赤红的炽热液体,在身下逐渐积累成一摊炭黑的焦土。身型亦开始缩小。
“浮生似海,身不由己,这茫茫人世间,又岂止是你与薛穆白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文彦继续说道,声音洪亮,震慑全场。
“而浮生似海,初心为岸。当你抛弃了最初那段最纯真感情,你便已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娄直跪倒在一片焦黑之中,闭着双目,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心境,身材已然恢复到了最初的肉色形态。
忽而睁开了双目,右眼已成了一团碎裂的黑色。
他的双手缓缓从耳边撤了下来,用仅剩的左眼紧盯着文彦,站起身子。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鬼话!”
文彦听了就笑,张开左臂道:“那就继续来试试看,这次我绝不会躲避。”
无数古老的血色云篆一枚接着一枚的消散,凝成道道血丝滑向少年的眼眸。他们被文彦强行解散。
“这是你自找的。”
娄直眼中再次变作赤红的铁球,在文彦面前不断膨胀,长高,凝成漆黑,显露出更加密集的赤红咒印。
缓缓抬起了他的赤红的右拳。
巨大的拳头遮天蔽日,不断发出“嘶嘶”响动,疯狂涌出青白色烟雾,恍若烙铁般徐徐耀目起来。
最后,竟如同天空中的又一轮赤日。
他面前的瘦弱少年就像是黑土中刚刚钻出的小芽,他一动未动,依旧微笑着,大张开双臂,面目坦然。
“我不相信!!!啊啊啊啊!”
娄直咆哮着,向脚下的少年砸下,挥出他自以为傲的最强一拳。
“轰隆!!!”
巨大的拳爆声音就连最远处的御虚峰都能听得到。
整个伏魔院为之一颤。
周围的刀卫面色一凝,纷纷伸头环视四周,在排除掉敌袭之后,这才安定下来,继续巡视。
石台周围的弟子匍匐在地厚厚一层,双股战栗,双臂抱头,抖作一团。
直到场中翻涌的砂石声浪逐渐平息,这才敢透着指缝向外观瞧。
见灵砂壁依旧坚实,众弟子复又站起身来,一个个睁大眼睛趴在石台边缘向里观瞧。
“完了,那小子死定了。”偶尔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厚实的光壁依旧完好地伫立着,但整片白石高台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凹陷,就像是陨石的冲击坑。
大坑中心,娄直已恢复成了正常身躯,他抖了抖满头的红发,又拍了拍破烂不堪的衣服,垂目向地上看去。
就见坑底碎石中,仅能看见隐约有淡青色衣袍的一角。
“死了。”
“真死了。”
吃瓜弟子们神色黯然,有人甚至在偷偷抹泪。
娄直冷冷地看着那衣袍,默然道:“死的真是毫无意义。”
随即,转身就要离去。
“扑通。”
突然,场中响起了一声心跳,那声音听起来很沉重,非常清晰。
娄直脚步一顿,缩了缩他金色的瞳眸,转过身,瞧着坑下,缓慢睁大左眼。
“扑通。”
随后又响了一声。
“他还,活着?!”突然有弟子打破了周遭的宁寂。
“不可能啊,人都打成肉饼了,怎么可能还活着?”随后立即有人反驳。
“扑通。”
然而,第三声心跳随之而来。
“我怎么听着这动静,像是天上传来的?”众人立即侧耳仔细倾听。
“不对,我觉得是地下传来的。”又有人蹦出来抬杠。
紧接着,第四声心跳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这是……天地同息?”
伏魔院一座偏僻的角楼中,大腹便便的涵虚子与高大威猛的虚炎长老正在对弈,忽闻天地间传来心跳声音,顿时手中黑色棋子一顿,伸着耳朵眯缝起眼,开始细细品味。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天地同息的声音,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外门又有人破境了。”
涵虚子在即将摆满的棋盘中落下一子,双手在胸前快速搓了搓,呲起一排大白牙,直笑的合不拢嘴。
虚炎长老却一双白眉紧蹙,手里搓着白子,举棋不定。
喃喃道:“不对啊,今日不是七峰外院的关键比斗盛事,这帮小兔崽子不造反就是好的了,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破晋升?”说着撩起袖子落下白子。
涵虚子瞟了眼虚炎,伸手又在白玉小罐中抓了颗黑子,看着棋盘道:“嘿,反正这股气息好像就在附近,你我,不如前去观瞻一番?”说着又落下白子,用他金色的蒲扇拍了拍大肚皮。
“嘶……”
虚炎长老看着棋盘倒吸一口冷气,眉间明显凝现出“川”字。
忽而起身,将整个棋盘撞的一震,正色道:“涵虚子,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一个纵身翻出窗户,完全不管不顾身后狂吠的涵虚子。
“哎!!虚炎老贼!你输了就跑,还是不是个男人!”
涵虚子看着面前的棋盘,气的用手胡乱在上边抹了阵,这才一甩袖子,也跟着翻出窗外,嘴里咕哝道:“我他吗再跟你下棋我就是猪。”
……
两位半步金丹的修士,身法迅疾如电,甚至能如同落叶般借助空中的气流短暂漂浮。
数息不到的功夫,已然站在了石台旁边的古松之上,手搭凉棚向下方观瞧。
涵虚子顿时眉目一拧,咋舌道:“啧啧啧,好好一块比斗场地,又报废了,那真武峰的大牲口当真不作人子。”
虚炎长老依旧眉头紧皱,小声道:“我怎么总觉得这股子气息有些熟悉?”
话音刚落,就见下方大坑中忽然霹雳一声,崩出一簇火星来。
紧接着赤红色的火苗噌噌直窜。刹那将沙地烧出一片人形。
“怎么突然着火了?!”
四周的弟子有些惊慌,生怕殃及池鱼,纷纷向后撤退。
“不用担心,有防御最强的灵砂壁在,你担心个毛。”
旁边立即有弟子一顿无情奚落。
然而距离最近的娄直却觉得不太对劲。
只见周围的白石竟开始不断融化成赤红色的浓稠岩浆,那火焰诡异的温度,显然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即便是身怀妖脉。
随后他的双脚感觉到炙热,立即鼓起了血泡。
这很不对劲。
娄直警觉起来,开始后撤到高处的石台边缘。
然而还不到几秒钟,他的脚下再次滚烫起来。
回头看了眼一圈流云峰弟子,却见他们已然头上见汗,如坐针毡。
随着周围岩石快速化作熔浆,娄直已然被逼至了灵砂壁的边缘。
白石坑中已然犹如火山,他震惊的瞧着那一大片沸腾的岩浆,感觉着滚滚热气直扑面门,索性将后背紧紧贴在光壁之上。
等待时间还没到三分钟,金珏子不会判定文彦出局。
一定要坚持到三分钟才行。
娄直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都开始丝丝拉拉的卷曲。眼睛和肺部开始刺痛。
“噗嗤。”
忽然周围传来一声异响,娄直忙睁眼一看,却见偌大一个半球形的金色光壁顶部,已然被炽热的火焰烧穿,四周的淡金色软膜宛如幔帐般垮塌下来,滑落进熔岩之中,发出刺耳的“嘶嘶”噪响,瞬间消散不见。
金珏子驾驭这小金蛇已然也到了极限,在大阵破除的当下,便极速升空而去。
一圈流云峰弟子连滚带爬,向四面八方各自逃命。
一层血泡叠着一层血泡,娄直感觉浑身剧痛,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终于转身,咬牙跳下了石台,随众人向远处撤退。
紧接着滚滚炽热的熔岩漫过整片石台,不久便将整个凹坑填满。
一分钟后,白石广场从边缘地带开始冷却,凝结成一种梦幻般,近乎于透明的绿色晶体。
那种宛如冰块似的晶体清透异常,越往下就变得越深,直到几十米下逐渐变成墨绿,百米下全黑,却再也看不见其中的任何砂石。
两分钟后,石台表层似乎完全凝固,人们重新战战兢兢返回面目全非的白石广场,却忽而听见“冰”下似有一阵“嘎嘎嘎嘎”冰裂般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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