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炼器这地方真的是压抑,什么人在这里待的久都会变成疯子的。
薛穆白咽了咽口水,继续跟着太一往里走。
走了不远,就见一座与剑阵外同款的低矮茅棚。
用四根歪歪扭扭的丑木简单地立着,顶棚与四面围墙堆满了枯黄的草絮。
没有窗户,门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屁帘”。
太一道人掀开帘子,矮身钻了进去。
薛穆白从没见过如此简陋的房子,闻着一股股呛人的馊气,一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此时,文彦与自己都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即便这里是狗窝。
茅棚的内部向地下挖的很深,空间比表面上看起来宽敞许多。
虽然没有窗户,但干草间却露着许多的缝隙,采光也意外的合理。
转头,只见太一道人顺着一边的土楼梯一颠一颠的下到地下。
薛穆白从楼梯口向下一看,就见下边一层叠着一层,全都是黑洞洞的,也不知这下头到底挖了多少层。
而太一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其中的一层。
薛穆白想了下,决定还是不下去了,索性将文彦安置在了“顶层”,拽过一张破草席子让他平躺在上边,又摸向腰间的水囊。
结果水囊里却空空如也,上边早已不知被利刃割了多少个口子。
“呼……”
薛穆白长叹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就要撑不住了,忙闭着眼摸出颗愈伤药丸,干噎进嗓子。
……
……
太一低头瞧着地上昏厥的两人,神色炯然。
不一会,虎人阿巴哈拉也钻进了帐篷,脑袋上的血渍已然干涸,结成了一大块血痂。
用异常嘶哑的声音问道:“那碎片……真的……找到了?……”
太一道人点点头,俯下身子,伸手摸到了文彦的斩天。
顿了下,猛地收回了手。
他重新站起身子,依旧紧皱着眉,目光中略有波动,缓缓闭上双目。
喃喃低语道:“一万年了,主人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复又睁开双眼,雪白的眸光中逸散着丝丝寒气般的光晕。
“去,告诉紫霄,中司御主的后人找到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喏。”
阿巴拉微微低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应一声,转身化作一股清风,消失不见。
……
……
三天后。
“叮!当!叮!……”
文彦在一阵嘈杂的敲击声音中醒来,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太渊之下的矿洞生涯。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执法堂特供,高阶生骨药髓与生肌散的味道,以及一股浓烈的馊味。闻着就像是三伏天里的隔夜粥。
灵体时看见自己的心脏仍旧被黑气包裹,便知晓自己这次又是被魔主给救了。
然而在心中默念了几次“感谢”之后,却并没有得到魔主的任何回应。
大概他又是在光海里发呆呢吧。
文彦默默地想。
头顶墙壁间,仅有很小的一束光线撒进屋子,照见青蓝色的尘糜在空气中微微卷扬。这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了矿区监狱。
试着坐起身子,胸口依旧很痛。
“吱吱!!”
顺着阵阵愤怒的鼠叫声扭头望去,就看见了被关在金属笼子中的饮光,以及满地的熟悉的混沌晶石。
只用肉眼就可以知道,这些晶石质量都非常之高,颜色深灰,质地细腻,都是一天之中也难出几块的精品。
“……”
这笼子,蛮结实的。
文彦首先感慨地想。
随后他环视四周,发现这地方似乎是在地下。
顺着声音望去,远处的点点烛光中,薛穆白光着膀子,满身反光的油汗,右手握着只铁锤,正专注地敲击着什么。
呼……大家都没事。
他舒了口气,捂着胸口歪歪斜斜的走到饮光身旁。
伸手拾起地上的笼子,左瞧右看一番后,确定了,打不开。
无奈地将笼子放下,走进薛穆白所在的土洞。
就见他的身上满是伤疤,甚至有一些还带着未褪去血痂。
看来自己昏迷的时候,这家伙定是又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
这地方铁炉铁砧一应俱全,看着就是一间标准的铁匠房,热浪翻涌,好似个蒸笼。
薛穆白将一头乌发高高扎起,一直在专心的敲打铁夹中发红的铁块。
难道这里是太一道人的小作坊?
然而,炼器怎么看着就跟普通的打铁一样?
“唉,稚淳,你别乱动啊。”
薛穆白瞧见文彦傻乎乎站在门口,立即将已经敲成锥形的铁块重新塞进炉膛,“当啷”丢了锤子,迎过来将他扶住。
“你才躺了三日,不太够啊,我这次只带了生骨药髓的粉末,要想痊愈起码得躺够五天。”
“我感觉还好。”
文彦朝他微微点头,问:“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廷玉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穆白撇了撇嘴,一副心烦的表情,将文彦扶到一旁坐下,摇头一叹,“唉,这整座御虚峰就是个巨坑。”
文彦不解,“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穆白在一旁的水桶里舀了瓢水,倒进个木头碗里,递给文彦。
又舀了一瓢,径直“咕咚咚”灌下肚去。
擦了擦嘴,打了个水嗝,这才将如何摆脱黑衣人一路追击的过程简单叙说一遍。
“是太一道人救的我们?”文彦睁大眼睛,听得有点兴奋。
而薛穆白的脸色却有些发白,使劲的摆手,“别提那老家伙,那人根本不正常,我们真不该来找他修理武器。”
又想了下,“不对,我们就不应该来御虚峰。”
说着,竟露出一种少见的委屈表情,“这峰里就没一个正常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太一那个老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们丢在这了,还在上头封了铁门,用铁水灌死。这下好了,哪都不用去了,七峰大比也不用参加了。”
“你斩不开那铁门?”
文彦说道,忽然眼眸一缩,忙摸向腰间。
“别摸了,咱俩的武器都被收走了。我这不正要炼只武器出来,试试能不能用刀技劈开那门。”
薛穆白垂头丧气,开始用脚踏板向锻炉中鼓风。
“那铁门我也检查过了,绝不是一般的铁,而且直接楔进入地下的岩层极深,仅凭肉身力量很难才撞开,何况我们身上又都有伤。”说着苦笑一声。
“憨憨。”
文彦听了想笑,却又紧紧按住胸口,动作不敢太大。
“……”薛穆白立即回以白眼。
文彦有气无力的摆手,小声道:“依我看,这太一道人精明着哩,他一点也不傻。”
“哦?你有什么高见,说说看。”薛穆白双手掐腰,瞟了眼炉膛,继续用脚鼓风。
文彦指了指周围,“你想啊,这里吃喝一应俱全,锻造工具也一样不缺,我刚才所在的房间墙壁上,还有一篇炭笔记录下来的炼器全过程。”
薛穆白听了五官挤作一团,“你是说……这疯子想让我们在这自学炼器?”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文彦点点头,“太一道人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将来会加入御虚峰,这才有意试探。倘若我们只是不相干的外人,旁人才懒得算计。”
薛穆白捏了捏下巴,“行吧,就算你说的有理。”
回身抽出炉膛里烧红的铁锥,继续放在铁砧上锻打。
他的力气很大,赤红的火星子立即崩出老远。灼目的金属块在他锤下就似软糖一般任意揉搓。
“你把水喝了,再去躺一躺。”薛穆白命令道,“我先锻炼出几只粗胚,炼化阶段再来找你一起。”
“好。”
文彦昂首将木碗中的清水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感觉这水清冽无比,有些像是冰山融雪。
在此炎热的房间之中,这水竟然还能保持低温,足可见这小小一碗清水,也必定是来头不小。
文彦微微点头,放下小木碗,转身回到之前的小竹榻上躺平。转头便瞧向左手边土灰色石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炭字。
字体似乎已经写上去很久了,是一种古体云篆,形似云雾缭绕,缥缈优美,非常难以辨识。
文彦盯着看了许久,开始昏昏欲睡。
而恍惚间,就见一片光中,一位身着黑衣的长发男子,似是正在炼制武器。
那男人身材魁梧,脸却是模模糊糊的,怎么都看不清楚。
那人炼制的是一把长剑。
文彦仔细观察他的炼制过程,大致与墙上的文字相同。只是最后一步淬灵,男子并没有用水,而是将自己的手掌剖开,用了自己的血。
血稠如浆,珠润如玉,色如乾玄。
文彦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血,竟全都是浓郁的珍贵精血。
这人在以身铸剑。
遂!
这个名字一下跳出他的脑海。
文彦大睁双目,一下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呼吸急促,浑身是汗。
半晌缓过神来,刚才,只是个梦。
空洞中的光束已然消失不见,此时已是黑夜。
他长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转头望向薛穆白的方向。
就见他已然锻打出了把小号的短刀,正拿在手里上下左右地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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