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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入山,行路难

  第四十章入山,行路难一些重名、好面子的帝王,自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总不能让史书上写一笔“暴虐”“刻薄寡恩”,怎么也要留个好名声才是。

  若是遇见了一些不讲究的,那便是“尔在开国之初,便要坏我社稷,朕纲常才定,卿等便要败坏,这法又如何传于后世?朕这天下才打下来,莫非是也要如前朝一般,过上三百年,就换一家主人吗?”却是不诛他们的九族,杀一个人头滚滚,难道还要好言好语的“宽待”吗?

  正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谷玉金稍一寻思,就知道了那位张县令是个什么意思。

  便说道:“堵着商队,让你们强行进县,盘剥克扣,他却是不敢的。这一条路是什么路?这是一条中原通往西域,乃至更西的走廊,是一条经济命脉。真要把这条商道给断了,便是皇帝再要面子,再顾念旧情,他一家怕都要绝了。家里的狗都得一个个全打死了,母鸡下的蛋都得摇散黄,地上的土都要翻三尺,一寸一寸的用火烧,把土都烤熟了。”

  戚正荣、米明秀一时未反应过来,倒是胡图这胖子反应快,一下就想到了这句俏皮话背后的八个字:

  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整个人都一下子激出了冷汗,心道:“这一个少年也不知是谁家子弟。”心中却知,定不是戚正荣、米明秀这二位的孩子。

  只这一番高屋建瓴的见识,便就不是一介武人能有的。

  胡图说道:“确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待胡图再去巡视,走了后,谷玉金便又继续捉意,却是守住了唇指不丢,任去看风景、任去说话。光线、声音、吹来的微风、路边的草味、泥土气、阳光的暖意、心头的思念,一件件、一样样,便都混在一起如江流般,濯濯汤汤,川流不息。

  他便在这川流之中飘摇,像是风中的树叶、水中的浮萍,却始终是不曾丢失了自我,沉沦其中。有时神志一恍,那守住的唇、指之间的温柔,亦作风雨飘摇、细若游丝,却也始终是在的。

  车,在向着界璧山,彳亍蹒跚,车轮一圈又一圈的撵过车马道,货物压得车不时“咯吱”作响,将声在旷野中散开。道旁是一片、一片的农田,庄稼已长了一尺多高,结出了穗,看这样子也不会再长更高了。

  田地里的农民听见了声音,便会直起腰来,看上一眼,瞩目着车队离开,这才又低下身去,拖着锄头刨、拉、磕、推,翻起了田中的土,扬了草的根、打碎了大块的泥土。捡到一些石头,就随手一扬,扔出了田。一锄头又一锄头,不见什么新鲜,只有机械、麻木的重复。偶尔见了在地上爬行的臭虫、跳到眼前的蚂蚱、背着米粒一样的蚂蚁蛋的蚂蚁,和叶子上的金龟子,便算是一种难得的调剂了。

  谷玉金也向着心中的关,彳亍蹒跚,守着唇指的感触不失,一步又一步。

  界璧山渐渐近,山也显得越发高大。过了晌午,车队就终到了山脚谷口。

  谷口呈喇叭状,在喇叭口附近,挨着北侧有一家客栈,客栈是土坯房,看着颇为简陋,挂着一挑布幌,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栈”字,生怕是不醒目。

  等到了客栈,谷玉金方才知这个幌子做的多大、多离谱——竟是足有五尺宽、七尺长的一张白布,一个“栈”字就有四尺大。

  胡图盯着人卸了车,又做了安排,便来和戚正荣、米明秀说道:“这个客栈是界璧山上的守军开的,也算坐山吃山,给一些伤残的兵卒一个营生,让守军好过一些。咱们今日需早些休息,待四更天的时候,就要出发。这过界璧山的路不很好走,估摸着可能还要在山中过夜,诸位要做好准备。”

  谷玉金心中盘算一下,暗道:“四更天,那不是半夜三点来钟吗?这么早就要走,该是为了赶上晚上的时候,可以有地方投宿吧?若是走不到,那就只能露宿山野了。”

  戚正荣说道:“好,我们明白。”五人便进了店,点了饭菜上桌。

  那挂在车队上的三个人也进了店,相互商量一下,也点了酒菜。

  戚正荣和谷玉金、二兄妹说道:“吃好一些……吃完饭,咱们就去休息。明天的路会很不好走,需要充足的精力才行。”

  待吃了饭,五人便要了客房进去休息。

  这么一个不前不后的时候,谷玉金却是有些睡不着,又知明天要大耗体力,就只能硬睡。

  他再次用出了“甩绳大法”,在其如浮游飘摇、无根可依的时候,果断放开了唇指的那一抹细小的联系,原本的藕断丝连便彻底断了,整个人都迷失在其中,整个人随波逐流,再一回神,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空,也想不起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窗外的天光也暗了。

  而后,他便深吸一口气,继续硬睡。

  那一对兄妹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闭上眼、睁开眼,左右都睡不着。

  便一直挨到了快三更天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便来叫人起来,洗了一把脸,吃过东西,车队就乘着夜色进了山。

  初入时候,山路还见平缓,几度蜿蜒之后,便逐渐陡峭。

  护卫们、车把式们也都纷纷开始推车助力,戚正荣、米明秀和谷玉金、那兄妹二人也都下车,一边走一边推车。推上一段不远的路程,就会用石头别住车轮,在原地休息一阵,给驴、骡喂一些食、饮一些水,歇的差不多了,就再次人和驴、骡一起使力,继续连推带拉……

  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沿着这山和山之间夹出来的,唯一可以通行的沟,一路走,等阳光照进了山,洒落在道路上的时候,再一回头,才发现走过的地方已遗在了下面,人已是在山腰上了。

  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笼罩,将路掩的白蒙蒙的,就像是置身于天阙俯视人间。

  谷玉金回看走过的路,还有那矮下去,变得小巧、崎岖的峰峦,说道:“就和一条蜿蜒的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