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排队打汽水儿机械厂家属小院
唐诗自责无措的站在院门前，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
“我看你真的是读书读傻了！让你给你哥送个菜你都能送错！”
孙婶儿双手抖动拧干的衣服，衣服上的水珠洒了半片地，有几滴还落在了唐诗的身上。
“你还记不记得那盒红烧肉给谁了？！”
唐诗茫然的摇摇头。
她那天上学快迟到了，又碰巧一个身高和衣服都跟自己哥哥一样的人站在约定的地方，她心急之下就跑过去将红烧肉塞到了对方的怀里。
却不成想送错了人不说，连饭盒都不知道该找谁要。
“你说就你这脑子你这眼神，你还想考大学？”
孙婶儿又是气又是无奈。
她家两个孩子，大儿子在厂里的修配社，给全厂老少爷们修自行车。
小闺女是个书呆子，一心要考大学。
每天早起晚睡的学习，书都快被翻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学进脑子里。
“我想考大学。”唐诗沉默着说出一句话。
“行行行！考！”孙婶儿无奈的开口：“家里有你爸你妈还有你哥，仨人咋也供的起你。”
“真是白瞎那一顿红烧肉了，你爸给你哥留的，你哥还没吃着。”
孙婶儿将抖过水的衣服晾衣架上，嘴里嘀咕，不知道是心疼红烧肉，还是心疼没吃着红烧肉的丈夫和儿子。
话音刚落，突然身后出现一道礼貌的男声：“请问这是您家的饭盒吗？”
孙婶儿和唐诗一愣，一起回头。
只见院门外站着两个小伙子。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个被手绢包着的饭盒，正是陈明源。
今天的陈明源穿着厂里最常见的白衬衫蓝工裤，袖口向上翻折，被他抚的整整齐齐，显得1米8多的大高个挺拔英俊。
垂眸的时候，浓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给那张明亮的脸上添了一份多情与温柔。
唐诗看着陈明源，眼睛竟是忘了挪开。
孙婶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她看见陈明源，又瞧瞧唐诗的模样，心里瞬间一梗！
自己家小闺女是个书呆子，一天天不问世事就知道看书学习。
可她却是听说过陈明源的。
“这个是我们家饭盒。”
孙婶儿走上前拿过饭盒，手里一掂，轻飘飘的。
意料之中。
肉包子打狗都一去不回，更何况是红烧肉了。
陈明源取出肉票，抱歉道：“昨天我的不是，收错了饭盒，这是我赔礼的肉票。”
孙婶儿虽然不喜欢陈明源，但大家好歹是一个厂的。
陈明源论岁数也没比唐诗大几岁，都是自己晚辈。
不至于一盒红烧肉还要人家的肉票。
“一盒红烧肉，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儿，还要啥肉票！”孙婶儿死活不收。
陈明源很坚持：“大家都是凭票过日子，谁家的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就收下吧。”
孙婶儿推搡了几次，但是见陈明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她也只能收下。
送走了陈明源，孙婶儿将看直了眼的唐诗拉进屋，严肃道：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唐诗困惑道：“我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孙婶儿明显不信：“不认识他拿着饭盒找到咱家来？”
看着女儿不像撒谎的模样，孙婶儿道：
“我告诉你，以后看见他离他远点听见没？他可是咱厂的小混混，一天天游手好闲，之前还差点打死过人。”
“你可千万别被他盯上。”
唐诗懵懂的点了点头。
娘应该是认识那个男生的。
她想问问娘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但是娘似乎不太喜欢他，估计也不会告诉她。
孙婶儿看着自己的小闺女傻乎乎的模样，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安全起见，从今天开始我送你上下学。”
“要是他敢来缠着你，看我骂不死他！”
……
孙婶儿真是错怪了陈明源。
他原本想着拿饭盒去一食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人过来找他拿饭盒。
毕竟又不是做好人好事儿，这么贵的小礼物都送了，咋不过来跟人说两句话啊？
可是没想到途径机械厂5区家属院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孙婶儿和唐诗的对话。
他试探的问了句，没成想还真的是这家姑娘送的。
“那袋小饼干不能也是送错人了吧？”陈明源心里嘀咕着。
跟着顺子走到一食堂。
远远地，就看见食堂外面排了不少人。
这些人手里拿着水壶、水桶各类容器，一个接着一个的排队。
机械厂作为省城大厂，除了拥有职工中心、理发店、职工医院之外，还有专门的汽水厂。
彼时汽水还是被当做防暑降温产品，供应给机关、企业、国营商店等单位。
一天只生产几千瓶，需要提前进行预订，经过审批才能得到。
1953年，当时机械厂的副厂长从外地引进了一套汽水制造设备，并在次年成立了机械厂自己的汽水厂。
生产的汽水也没有品牌，名字就叫五街汽水。
有橘子味的，荔枝味的、柠檬味的、甚至还有香蕉味的，口味很是丰富。
虽然价格跟其他供应给国营商店的价格一样，都是9分钱。
但是对厂区职工却只卖1分钱，而且不限量。
每天早上开始，就有一堆人在一食堂门口排队接汽水儿。
“陈哥、顺子，这呢！”
陈明源给走到排队的末尾，就瞧见橘子味汽水的队伍里，福根正在朝他招手。
福根家离这近，知道中午要吃炖大鹅，早早就跑来排队。
眼瞅着就要排到他了，他赶紧召唤陈明源和顺子过来。
陈明源有些尴尬。
这众目睽睽之下，插队打汽水儿好像不太讲究啊……
“去啊陈哥！怎么不走了？”顺子在后面催促。
往日里陈明源碰到这种事儿，都不用他们喊，自己就过去了。
今天反倒扭捏上了？！
陈明源拉住顺子，劝道：“算了，大鹅又不是烧鸡，每天只卖20只。咱啥前去都有，不差这会儿功夫。”
话刚说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的队伍传了过来。
“这流氓像弹簧，你软他就强！”
“这里这么多人，还能让你一个流氓插队不成！”
陈明源的眼睛瞬间就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