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欺主

  第9章欺主秦嵘冷宫。

  侍候的宫人们一边扫地,一边裹紧身上的衣裳。

  其中有一个太监忍不住搓了搓手,气得一把将簸箕狠狠扔在地上。

  “可恶,同样都是侍候主子的命,凭什么有些就能去到各宫贵人身边,而我们呢,却要守在这里,守着里头那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废物!再这样下去,岂非要在这里陪着他熬上一辈子?!”

  他的一番话,激得周遭一圈人皆起了怨怼之心,他们全都气得罢了手中的活,连连附和。

  这时,宫门外有人轻叩出声。

  “打扰了,我是文月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卿卿,奉公主之命,送些东西过来,烦请诸位开个门。”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方才为首起怨言的太监壮了壮胆,上前几步,将厚重的宫门打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你……真是公主身边的人?”

  卿卿透过一条门缝看到一张獐头鼠目的脸,面无表情点点头,将手中的一应物什往前递了递。

  “是的,公公难道不信吗?”

  太监看到托盘上确实雕刻着公主才能用的纹样,但仍然不敢将门打开。

  “这……你可知,里头囚着何人?”

  卿卿皱起眉头:“公公快些接着吧,我知不知晓有何干系?既然我是奉公主之命办事,只要公主心中知晓就好,难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敢揣测主子的心意?”

  此话一出,太监终于怯怯打开宫门,接过卿卿手中的东西。

  “原来是卿卿姑娘,恕奴婢刚刚眼拙,口不择言了,既然是公主送来的东西,奴婢们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不过……”

  太监想了想,“奴婢还是忍不住要多嘴一句,就连圣上都罢手不管冷宫里囚着的人,文月公主善心不假,可这么多年了,如今才来……这是何必呢?倘若一个不慎,叫他人知晓,惹上流言蜚语或是其他的,实在是……”

  “哼!”

  卿卿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既知自己多嘴,就该管好自己的多嘴多舌,公主心中自有数,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代公主行事,剐了你没用的舌头!”

  太监顿时吓得在门后跪下,将托盘高举过头顶,他身后跟着的一应宫人也连忙跪倒一片。

  “卿卿姑娘饶命,只当奴婢从未多言!”

  卿卿扯了扯自己的袖口,挺直腰板,“总之,公主叫我办的事,我这个做奴婢的是办好了,我只希望,你们这些同样做奴婢的,也能好好办妥该做的。”

  说完,卿卿抬脚就走,连冷宫的门槛都没有踏足就离去。

  太监身后的两个宫女连忙起身,将冷宫大门再次紧闭。

  所有人这才敢缓缓起身喘口气,太监见卿卿远去,气得将手中托盘狠狠摔在地上。

  “我呸!不过一个同样不得圣宠的什劳子公主,连正式的封号都没有,竟敢随意染指冷宫的事,还跑来这里摆什么花架子,简直闲着找死!也不去打听打听冷宫里关着的人,是她想管就能管的?若真是亲情可贵,等到今时今日才来送这些东西管什么用?虚情假意,还作践老子,我……我……”

  那太监不解气,又狠狠踩了裴文月送来的东西,末了,在那些东西上头狠狠啐了一口。

  “我可去你的吧!”这下子,卿卿算是白跑了一趟,裴文月的一番心意也被糟蹋了。

  冷宫常年无人问津,时间久了,以这个太监为首的一应宫人反而圈地为主,大门紧闭后的天地,皆他们全权做主。

  太监如此作践送来冷宫的东西已不是第一回,身后跟着的宫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全都低头沉默,无一人置喙。

  他正叉着腰喘气时,身后的殿门被缓缓自里推开,一个少年沉沉出声。

  “谁是文月公主?”

  太监闻言,白了一眼嗤笑一声,这才不急不慌转过身。

  映入一众宫人眼里的是一个站在殿门口的正是从影嬷嬷口中那位,被承帝囚在冷宫里,多年以来不管不顾的所谓皇子。

  即使身上衣衫褴褛,不似旁的皇嗣贵气环身,也依旧挡不住裴懐周遭气质。

  裴懐的生母能一夜承宠,自然不会丑若无盐,承帝的容颜更不用多言。

  生身父母的结合,叫一个弃子即使常居冷宫,只要稍稍现身,依旧引人注目。

  裴懐有一副很好的皮相,但少年岁月大好,却因多年的境遇而比他人多了几分不可得的沉稳,仔细看,眉间隐隐缠绕阴郁,双眸深藏厉色,薄唇紧抿,眼中毫无生意。

  掌宫太监双手环绕交叉,嚣张地走上前几步。

  “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废物,管那么多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若非你这一身血能证明你是皇室中人,除此之外,你和我们这些侍候人的有多大区别?”

  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裴懐自小听到大,他承认这个太监说得有几分道理,若非从前有人曾告诉过他,自己是承帝的血脉,以他从前至今经历的,他真会以为自己和这些宫人没什么两样。

  他压了压心头翻涌的思绪,“我方才在里头似乎听到,那个文月公主好像给我送东西来了,怎么与我无关?”

  裴懐刚说完,就瞥到散落一地的贵重物品,一应样式珍贵无比,比之自己从小到大用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看了一眼,注意到这些上头尘埃沾染,恐怕是不能用了。

  裴懐双手背后,努力走出几步气势,直接无视太监和围着的宫人,来到那些东西面前。

  只见他缓缓蹲下,伸手想去摸。

  物什华丽,似乎无息间刺了他的指尖一般,叫他想触却心有几分犹豫。

  修长指尖抖了抖,裴懐喉头微微滚动,堪堪足够遮挡手背的衣料因伸长的手而滑落,露出上头附着的冻疮。

  裴懐摸到了,那些东西,无论是衣裳还是家用,都触感很好,尤其是蔽体的衣服,摸起来很舒服,如果叫人穿在身上,一定能熬过冷宫里每一个无声痛心的寒冬。

  然而他还没触碰多久,后背就被那太监狠踹一脚,裴懐顿时闷哼出声,收回了手。

  他没有回头和出声的机会,因为那些宫人熟门熟路地相继对他拳打脚踢,叫他顷刻间就被打趴在地上,只能双眸遥看近在咫尺的华丽物什,尽力遮掩欺凌以求自保。

  太监率人如往常一般对裴懐又打又骂。

  “你这个没用的贱种,自己没本事被遗弃在冷宫,叫我等跟着你日日受苦,你竟还敢摆臭架子。

  怎么,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的皇子吗?别忘了,你不过只是圣上一时兴起,一夜雨露的弃子。

  我看啊,你和你那个早死的母亲一样,都天生卑贱!

  文月公主定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你的事,送些东西来可怜你这个废物罢了,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一番羞辱的话语如利刃铺天盖地砸在裴懐心里,比身上承受的击打还要叫他痛彻心扉。

  裴懐狠狠闭上双眼,良久,嘴里逼出一句话。

  “若我不死……”

  太监耳朵灵,听到了他的话,于是喘息着停下打骂,抓着裴懐的领口,靠近他质问:“你当如何?!”

  裴懐看着他额头逼出的一片汗珠,冷笑连连,吐出的话语轻飘飘如云彩拂过,砸进在场一应宫人的耳中。

  “我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让你们死了都不敢去阎王面前告我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