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别时的婚礼

  第五章,离别时的婚礼

  刘兆海也一直没闲着。他几次跑到大连码头,托朋友打听到几个船长,他试探着找船长聊聊,想以带货的名义派人跟船,船长们都说现在日本人查的紧,带点货好说,带人不敢。好不容易打听到烟台的一位船长,说这个人豪爽热情,还胆大心细。刘兆海感觉这个人能行,想尽快与他见面聊聊,可再一问,人家的船还没到码头,只好在等两天。

  这天,终于盼来烟台的船长,刘兆海急忙赶到码头,两人一见面,一张口都是烟台话,几句话就认了老乡。船长姓杨,叫杨海生,四十多岁,烟台人。刘兆海与他聊的投机,两人很快称兄道弟。

  杨海生说他走这条航线七八年了,这次要装一船豆饼和杂货回烟台。

  他一听让他带两个老乡回烟台,就明白所带之人是没有通行证的。他问刘兆海要带的人是不是共产党?刘兆海说你兄弟我哪有交接共产党的本事?让你带的人只不过是一对逃婚的年轻人,是老乡家的孩子,因偷着跑出来,没办通行证,人家找到我,我不好推辞,帮人解难是我们生意人的为人之道,应该的。

  杨海生听后说,只要不是日本人盯上的人就好说。他要刘兆海把两个年轻人打扮成伙计的样子,三天后的晚上带人到码头外一个杂货铺,他在那里等着。

  刘兆海急忙来到林富贵家,告知上船的时间和地点,与林富贵商量好具体细节就要走。林富贵告诉他明天上午带着媳妇来,一起给林英李鲁办婚事,刘兆海答应一声就走了。

  送走刘兆海,林富贵把全家人叫到一起,交代明天上午给林英和李鲁办婚事,一切从简,不再声张。请刘兆海夫妇证婚,中午一起吃顿饭就算喜事办啦。

  林家一边准备女儿的婚事,一边收拾启程的行装。张桂芝用白面加上糖和鸡蛋,烙了一筐子喜饼,这是婚礼必备之物,也是准备李鲁和林英路上吃的干粮,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刘兆海夫妇来到林家,两人都穿了新衣裳,拎着礼盒,进门先给一家人道喜,接着就忙着布置婚礼的场面。

  刘兆海媳妇进了西间,这是平时林英和母亲睡的房间。今儿个布置成新房,她在炕上撒上枣、栗子、花生,铺好床,又帮林英梳妆打扮。

  然后来到东间,又帮李鲁打扮一番,一切准备妥当,端上饺子让一对新人吃。饺子用碗盛,不用盘子,因为盘子容易见底,寓意不佳。还要吃双数,兆海媳妇见林英咬了一口饺子,忙问:“生吗?”

  林英笑着说:“生!”

  两人吃了六个,表示都顺。

  随后,刘兆海出屋门朝天上看了看太阳,转身回到屋里,大声说:“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林富贵张桂芝来到桌子两边,一边一个坐下。新郎新娘分别由兆海媳妇和小顺子陪着从东西两间屋里走出来。

  只见林英穿一身大红棉袄棉裤,脚穿一双红绣花鞋,头顶一块红布盖头,由刘兆海媳妇搀着胳膊站在西边,李鲁身穿一件深蓝长衫,头戴一顶青色小帽,由小顺子拉着手与林英对面站好。

  这时,刘兆海喊到:“天赐良缘,地久天长。父母来做主,才子配佳人。一对新人听好: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李鲁和林英随着刘兆海的喊声,躬身施礼,一一拜上,乐的林富贵夫妇合不上嘴。

  然后,由刘兆海媳妇和小顺子把他俩送到西间屋里,兆海媳妇边走边念叨;“抬新娘,送新娘,俯首弄眉理红妆。揭开喜盒相大礼,首饰果饼一箩筐。”

  这是文登老家结婚时唱的民谣,今儿个唱出来,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按老家规矩办喜事,显得格外亲切。

  来到新房,刘兆海媳妇拿起一个秤杆递给李鲁,然后拽着小顺子退出屋去。

  李鲁接过秤杆,走到林英面前,缓缓挑起林英头上的红盖头。只见林英慢慢地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默默地望着李鲁。脸上羞涩的红晕似桃花初放,高高的鼻尖上微微沁出汗粒,抹过红颜色的嘴唇慢慢张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似乎是要说什么,或是在等待着什么。李鲁望着林英的脸,不由得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他这几个月来也曾端详过林英,觉得林英长得好看。但这一霎间,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好似在梦中遇见,她仿佛是从天上下来,身上还飘着一股香气。他不由得伸出双手,拉起眼前这个女子的双手,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心口,他要让她感觉自己心脏在砰砰跳动。

  两人眼睛对视了一会,林英先微微眯起双眼,等待着来临的幸福。李鲁把嘴唇轻轻贴到林英的额头上,接着慢慢吻起来,眼、鼻子、脸颊,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吻到嘴唇,已是疾风暴雨般,风雨齐下,林英也凑上前去,展开双臂抱住李鲁。

  这是两个人的初吻,是那样的急促,那样的热烈,那样的甜蜜,又是那样的短暂。新娘子推开了新郎,说到;“这是大白天!”

  李鲁忙回头看了一下门口,会意的笑啦。

  其实,林英和李鲁的心情是复杂的。成亲后接着就回山东,千里遥远,前途未卜。既高兴,又伤感,还担心。尤其是林英,从小没出过远门,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儿行千里母担忧,爹娘想我咋办?还有弟弟小顺子,他还小,今年才十三岁,还不能帮爹娘干活,跟李鲁回老家这一路上还不知是祸还是福?这一阵子,她一直在心里翻腾这些事。

  李鲁最担心的是一路上林英的安全,还有一路上的吃苦受累。他曾想一个人先走,待明年再回来接林英,但这样他又放心不下这边,谁能料知这一年又会发生啥事?林英爹娘的态度是让林英跟着一起走,这倒是帮他下了决心。

  中午,林富贵张罗了一桌酒菜,这就是婚礼的正席了。

  林富贵先请刘兆海夫妇就坐。然后全家人一起坐下,先是同祝一对新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日子越高越好。接着林家一起又谢过刘兆海夫妇,再是一对新人谢过爹娘,李鲁和林英轮流斟酒敬酒,千言万语都以酒来表达。

  林富贵是个在江湖上走的人,男婚女嫁,见得多拉。在他看来,闺女出嫁就是人家的人,远近都是嫁,关键是找个好人家。姑爷是个好青年,对这门亲事他很满意,虽然女儿远嫁,明日既走,他也没啥不高兴的。

  他惦记着明日上船的事,在席间与刘兆海又捋了一遍如何走的细节。

  张桂芝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十五岁就跟林富贵闯关东,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她都经历了。如今,女儿又要远嫁千里之外,她不担心林英为人处世的能力,在她心里,林英稳重大方,聪慧善良,家里外头的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跟李鲁到老家过日子她也放心。只是想到孩子这一走,还不知那年那月再见面,心里老是觉得难受。

  林英看出母亲的心事,拉着母亲的手不住地说些宽心话,许诺过两年一定回来看望父母大人。

  吃过饭,刘兆海夫妇就回家了。

  林家又再帮李鲁林英收拾路上吃的用的。林富贵叮嘱林英带上他做的妆奁盒,这是林英出嫁唯一能带走的嫁妆。这个盒子虽然不大,但精心制作,上面雕刻了喜庆吉祥的图案,涂了枣红漆。盒盖镶嵌了铜线,正面装上一把小铜锁,显得十分精致。体现了林富贵的木匠水平,也体现了父亲对女儿的爱。

  张桂芝让林英换上一身男式棉袄棉裤和一顶帽子,让她在屋里来回走走,林富贵端详着女扮男装的女儿,不停地纠正林英走路的姿势。过了一会说:“有点男孩子样啦。”

  林英说;“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李鲁接着说:“到了山东就可以换上你的衣服啦!”

  全家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把李鲁和林英该穿的该带的都收拾妥当,又把烟酒点心装好一个柳条篮子,准备见到船长时送给他。

  一切准备就绪,全家人一起吃过晚饭,上炕早点休息。

  俗话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对生活的一种向往,前两项关乎生命的每次企盼,后两项是讲人生境遇。

  今晚,是李鲁和林英的洞房花烛之夜。这对生活在伪满洲国的青年,临行前匆忙办喜事,街坊邻居都没告知,就连林英的小姐妹也没告诉。因此,热闹的气氛大减,没有人来闹房,没有人来祝福。洞房之外,寒风刺骨,黑暗中潜伏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是,李鲁是个有志青年,他影响了林英,两人都不甘心当亡国奴,他们要回山东老家去,那里有他们重生的希望。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决心,他们不在乎什么冷清,两人来到洞房内,自然是喜上眉梢,喜从心底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人对视一下,急切地相拥在一起。

  片刻,林英转身吹灭蜡烛,李鲁随即抱起林英放到炕上。夜色朦胧中,一对新人又一次拥抱。

  激情除去了羞涩,热烈奔放中体验了爱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