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血染泗河边

  第四十七章血染泗河边

  王铁柱在泗河南岸牵着毛驴沿河向东走了一段,来到他和李东山约好的接头地点。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影,知道李东山还没来到,就牵着毛驴来到水边。

  他解开毛驴嘴上的笼嘴,让它饮水。因为怕毛驴张嘴乱叫,所以,每次出来时都要给毛驴带上笼嘴,这样,毛驴就不叫了。

  给毛驴饮完水,返回到岸上,他把毛驴栓在一棵柳树上,自己就贴在树旁观察河对岸的动静,他估计李东山快到了。

  突然,东边不远处发一阵“噗噗拉拉”的声音。王铁柱急忙闪到树后,拔出手枪。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东边飞来几只野鸭子,发出“噗拉噗拉”的声音。

  “有人?”

  王铁柱自言自语。他瞪大眼睛朝东边望去,看到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朝自己这边走来。

  “是敌人?”王铁柱想到。

  他马上想到李东山说过最近村子里传言说八路军来这里收粮食,要他小心的话。

  “嗯!看来是被敌人发现了,他们想在这里抓住我和李大爷。”王铁柱心中暗想。

  王铁柱看了看对面岸上,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后面还有一个大黑影朝河边走来,他知道这是李东山牵着毛驴来了。他急得嗓子直冒火,怎么办?一边是敌人,一边是亲人。怎样才能让对面的亲人知道这边有情况,不能再过河了。他想了想,看来只有暴露自己,让李东山知道这边出事了,赶快往回跑!

  想到这里,王铁柱大喝一声:“站住,什么人?”

  黑夜中,在这空旷的田野里,这一声呵斥,如同一声惊雷,吓得东面几个人趴到在地,接着便传来:“你是干什么的?”

  王铁柱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河对面的人影也停止了脚步。他知道李东山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放心了。

  “你是什么人?”东面又喊叫了。

  王铁柱还是不回答,他解开毛驴的缰绳,在毛驴身上拍了一下,毛驴便沿着河岸往回走了。

  王铁柱躬身来到一棵大柳树下,隐蔽在树干的后面,一手拿枪,一手拿着一颗手榴弹,等待敌人过来。

  “你是什么人!再不回答老子就开枪了!”东面的人急了。

  王铁柱看到东面有两个人躬身下到河里,他明白这是去河对面抓李东山。

  “决不能让敌人逮住李大爷!”王铁柱心想。

  他急忙卧倒,匍匐向前爬了几米,在一颗树旁停下来,伸出左胳膊垫起右手的驳壳枪,瞄准走到水中的敌人,“啪”一声,只见前面的那个人应声栽倒。后面的那个人见前面的同伴倒下,吓得急忙转身往回跑。

  岸上的敌人一看柳树后面的人是个神枪手,不敢贸然进攻,他们躲在树后一个劲地打枪,以火力来压制对方。

  东面朝王铁柱打枪的是城西据点的治安军,为首的是班长金武,他今晚专门来抓运粮的八路军。

  前天夜里,他们的巡逻队抓住了一个牵着毛驴驮着包袱的人,经盘问知道这个人是北河村的,叫张之民。他当时牵着毛驴过公路,被巡逻队逮住了。

  巡逻队见张之民牵着的毛驴驮了几个包袱,又一身的酒气,知道这是个做买卖的人,就想让他拿出钱来再放他走。不知道这个张之民是酒壮英雄胆,还是吝啬到不要命了,他死活不拿钱。结果,巡逻队把他以私通八路军嫌疑带到城西据点。经过一阵乱揍,打的他喊爷爷求奶奶,最后,扣下货还把他给关起来。

  第二天一早,张之民清醒了,也给打服气了。他对看管他的一个当兵的说,想回家。

  当兵的叫李二狗,他见张之民是个买卖人,就想捞点便宜。便说,你私通八路,犯的是个死罪,还回什么家?

  张之民听后,吓得嚎啕大哭,边哭边求李二狗救他一命。李二狗小声说,要想走也行,得拿出钱来去帮他疏通一下。

  张之民不想拿钱,嘟囔着说自己就是个做小生意的,蹲到墙根不吱声了。

  李二狗见张之民是个爱财不要命的人,气得他上前踢了张之民一脚,嘴里嘟囔着说:“奶奶的,铁公鸡,一毛不拔,那就公事公办吧!”

  李二狗转身跑到班长金武那里汇报,说这个人一点血也不想出。金武一听,解下腰上的皮带拿在手里,说:“走,收拾一下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金武把张之民捆起来放倒在地,举起手里的皮带一阵乱抽,只抽得张之民嗷嗷乱叫,一会就求饶了。

  金武让张之民老实交代私通八路的情况,张之民说没有私通八路。金武又是一阵乱抽,直打的张之民语无伦次,把最近干的事都说出来了。

  金武一听,张之民收粮食卖给李东山,大为震惊。忙问,李东山是不是把粮食卖给八路军?

  张之民说,李东山卖给了南山的一个年轻人。

  金武停下手里的皮带。心想,原来收拾这个人只是想弄两个钱花花,没想到现在歪打正着,还真抓了个给八路军买粮食的。他还供出个李东山,我顺着这条线摸上去,说不定能逮住几个私通八路军的人,到时候可就立大功了。

  金武赶快将情况报告中队长聂山。

  聂山是本地人,家住城里街上,爹是个开饭铺的,从小跟爹学做生意,心眼多,会看人下菜。他原来在城东据点当付中队长,这次白五在日本人的压力下整顿队伍,白五看他机灵会来事,让他来城西据点当了中队长。

  聂山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白五的亲信,这是他没办法了才用自己。再说,这次新建的城西据点,虽然离城里近了点,但是,总归是面临八路军的根据地,八路军随时都可能到这里来。白五让他到这里当中队长,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聂山想,自己一定要小心应对各种情况,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聂山可不能在这里翻船。

  聂山听了金武的报告,心中不免一惊。巡逻队居然抓住了一个给八路军买粮食的可疑人物,这可是一件大事,如果顺藤摸瓜,抓住几个八路军,那可是立了大功。可又一想,即便是抓住八路军,这个功劳也不会落在我聂山头上,白五不可能把功劳留给下属,到时候自己顶多是个陪衬,白五吃肉,自己能喝一口汤也就不错了。可是,这得罪八路军的事,可就全落在我聂山头上了。

  如果不管这件事,那也不行。城西中队有好几个白五的耳目,像金武这个人,一直想巴结白五,还有白五的一个叔叔也在这里当班长,他们会告我知情不报、不处置,可能还会说我私通八路军。

  怎么办?聂山反复权衡利弊。他看了看金武,只见金武正期待着他的表态,像是有点急不可耐了。聂山心中明白,金武这是立功心切,聂山看不起这样的人,他认为这样的人没脑子,办事情钻头不顾腚,会坏了大事的。

  他板着脸对金武说:“金武,这个人的话可信吗?”

  金武急忙说:“我亲自审问出来的,张之民把粮食卖给李东山,李东山再把粮食卖给一个年轻人。”

  聂山说:“这个人把粮食卖给李东山,但是,怎么肯定买李东山粮食的年轻人是八路军呢?”

  “要不,我再问问?”金武试探着问聂山。

  “是要仔细问问,弄清楚了再汇报,在这之前,什么也不要对别人说,这是军事秘密,懂吗?”聂山很严肃地说。

  金武从聂山屋里出来,直接跑到关押张之民的屋里,他对张之民说,要想活命就老实交代与八路军买卖粮食的事。张之民怕再挨打,忙问金武,我说了实话能放我走吗?金武答应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去看看,证实你没有骗我们,就可以放你走。

  张之民说,你在天黑时到河边看看,有个年轻人来找李东山买粮食。他每次都是天黑来,以前进村,后来不进村了,是李东山把粮食运到河边。

  金武问在河边的哪个位置?张之民说不清楚,又说,应该是河滩宽的那个地方。金武问那个年轻人几天来一趟?张之民说两三天一趟。

  金武问完情况,急忙去给聂山汇报。聂山听后说:“这个张之民只是说李东山把粮食卖给了南山的一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有可能是八路军,也有可能是买卖人。所以,这件事先不要向上峰报告,我们查清楚再说。”

  金武说:“是。”

  聂山要金武带上他班里的人,今天晚上就去北河村对面的河岸上埋伏,看看是什么人来倒腾粮食。

  金武当晚带人去河边埋伏,结果等到天亮也没发现有人来河边。他回去后扇了张之民两个耳光,张之民两手捂着脸说,我说是两三天一趟,你再去看看吧!

  第二天晚上,金武又带着他的十来个弟兄来到河边,正在沿河边向西面走,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呵斥,金武听出对方是军人的问话方式,他急忙命令弟兄们散开趴下。当他发现河北岸有人影时,他命令两个当兵的下河去北岸抓人。没想到,西边的人一枪就撂倒了走在前边的弟兄,他害怕了,就胡乱打了一阵枪。

  金武眼看着河北岸的人影跑远了,而这边对面的人又没有了动静,他着急了。

  金武命令他的人散开成扇形包围上去。但是,他的人害怕对面的神枪手,再是不知道对面有几个人,所以,只是趴在地上乱打枪,就是不动,金武急了,他大骂一通,说谁再不听,就枪毙谁。他命令身边的几个人冲上去。

  “啪啪。”

  两声枪响,金武身边又倒下两个人。这一下,金武的人都趴下不动了。就连金武也老实了,他真是害怕了。

  王铁柱连着放倒三个伪军,看到对面的敌人趴在地上不动了,他计算着时间,估计河北岸的李东山已经跑回到村子里,他打算撤退。

  他看了看周围,南面是刚犁过的黑土地,北面是河水,自己的身后是几棵柳树,别的再没有可用来掩护的东西了。他打算利用这几棵柳树作掩护,一棵转到另一棵后面,逐步往西撤。

  王铁柱站起身来,快步跑到一棵柳树后面,他躲在树后面看了看对面的敌人,他们并没有向他这边移动,还是趴在地上乱打枪。他又跑过一棵树,敌人还是没有起来追他,他又转身向西跑去。就在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喊到:“八路跑了!八路跑了!快追!”

  王铁柱听到敌人喊着追他,回身打了两枪,“啪啪。”

  便急忙向前跑去。

  金武看到对面的人打枪也没有伤着自己的人,不由得胆子大起来,他高喊着:“追!别让八路跑了!”

  六七个伪军一边打枪,一边追了上来。

  王铁柱往前跑了二三十米,听到后面敌人追上来了,又回身打了两枪,接着转身继续往前跑。

  突然,他觉得背上一热,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金武看到前面的人倒下了,便大声喊:“打着了,八路中弹了,抓活的!”

  金武带着他的人扑上去了。

  当金武打着手电筒找到前面的人时,他看到是一个身穿农民衣服的年轻人趴在地上,鲜血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流出的血染红了身边的土地。年轻人右手握着一支驳壳枪,左手握着着一颗手榴弹。

  金武急忙上前收起年轻人的驳壳枪和手榴弹。当他从年轻人手里抽出驳壳枪时,年轻人胳膊微微一动,接着就松开了他的手。

  金武把手放在年轻人鼻子下试了试,猛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叫到:“啊!这个人快要死了!”

  金武定了定神,看了看河对面说:“弟兄们,这个死了,北河村还有一个能说话的,我们去抓李东山。”

  说完,带着其他几个伪军趟水过河直扑北河村。

  过了泗河,来到北岸,金武觉得浑身发冷,这是因为河水凉的缘故,更是因为来到了共产党县大队经常出没的地方,他打心里朝外冷。

  金武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来到保长李金士家门口,叫起保长,说明来意,让李保长带路直奔李东山家。

  李东山也预料到河对面的人要来抓他,他牵着毛驴跑进家门,就喊老伴出来帮忙,说:“小王遇到麻烦了,我先把粮食藏起来。”

  老伴说:“藏到屋里地窖吧!”

  “行,你把毛驴栓好,听着点动静啊!”

  说着,李东山进屋挪开靠在里间北墙上的一个橱柜,然后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方口的地窖。

  这时,林英也起来了,她帮着公公一起把两袋粮食藏到地窖里,然后再盖上木板,挪回橱柜。

  刚藏好粮食,就听到一阵狗叫声传来,接着就听有人在砸门。

  “李东山,起来开门,我是李金士!”门外有人在喊。

  李东山听出是保长李金士的声音,赶忙站起来去开门,他假装刚起来的样子,走到门口问:“是谁呀?深更半夜的来砸门!”

  说着,就拉动门栓。

  李东山刚开了一道门缝,突然,一道亮光直照在他的脸上,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只听得一个人大声叫到:“把他捆起来,给我搜!”

  李东山强作镇定,大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一进门就捆我?”

  不容分说,几个人过来把李东山捆住,又直奔北屋搜查。

  李东山的话直接传进屋里,本来就和衣躺在床上的婆媳俩,听到喊声接着就下了床。林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婆婆走出门来。

  王氏借着灯光看到李金士站在一边,就大声说:“保长大叔,这是干什么啊?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李金士摆摆手说:“别说话,老总要查查你们家做粮食买卖的事,这里有东山呢,你们回屋里去吧!”

  正在这时,一个伪军过来报告:“班长,没发现有外人,也没找到粮食。”

  金武摆了摆手,让那个伪军退到一边。他转身朝李东山走过来,说:“李东山,我们打死了一个八路,他就是来和你接头的,你还嘴硬,快说粮食在哪里?”

  李东山一听打死了一个八路,他知道这是王铁柱牺牲了,心里一阵难过。他强忍住泪水,转身对李金士说:“我是给邹县王掌柜做粮食买卖,王掌柜的侄子爱使枪弄棒,我也见过他带一把盒子枪,问他带枪干什么?他说路上防身,今儿个,老总把他打死了,这可怎么给王掌柜交代啊?”

  “什么王掌柜?什么交代,你分明就是给八路军送粮食,给我带走!”金武听的不耐烦了,他命令押着李东山快走。

  李金士见金武这就要带人走,急忙说:“金班长,黑天半夜的,路上不好走,要不先到村公所吃点饭,等天明再走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