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深入匪巢
张百隆送走芳子，站在议事堂大门口好半天，他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好像丢了魂似的。他感觉自己确实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芳子一走，也把他的心带走了。
回到屋里，他稳了稳神，捋了捋思路，想起答应芳子的事，这第一件是把芳子要的小院收拾好，等芳子回来就能住下。第二件是让张百仁找人商量一下谈判的条件，等芳子回来与她对接一下，省的遗漏什么。
他叫来张百仁，让他把这些事尽快办好。
想到曾经羡慕追求的美女马上就要倒在自己的怀抱，张百隆兴奋的哼起了小曲。正在得意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喊他：“二叔，你在屋里吗？”
张百隆一听是大哥的儿子张得成来拉，忙说：“在，大成，有事吗？”
“我爹叫你过去一趟。”门外的张得成说。
张百隆出门来，说了一声：“家里有什么急事吗？是亲戚来了？”
张得成说：“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百隆不再说什么，他知道大哥叫他去家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不会派侄子来叫他。
张百隆是跟着大哥长大的，他们的父母死的早，大哥张百祥守着父母留下的家业把他带大，给他娶媳妇，帮他成家立业。大哥希望他读书成才，专门请了先生来家教他念书，但是他坐不住，心事不在书本上，而是喜欢和男孩子一起打打闹闹，翻墙爬树。再大一点就给先生闹掰了，气的先生发誓不认他这个学生。后来长大成人，又玩起了枪，做起了私盐生意，拉起了一帮人看家护村，后来又发展到邻近几个村子，当起大当家的。大哥见他走了邪路，说了也不听，也就不再多问，弟兄俩各过各的。但是兄弟俩的感情还是维持下来，张百隆对大哥还是尊重的。
今天大哥要他来家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张百隆还在想着，不觉已经来到大哥门前。进了门，见过大哥和大嫂，就忙问大哥：“哥，有什么急事？”
张百祥让得成扶他娘到别的屋去，他这才坐下来说：“百隆，你是不是要投靠日本人？”
张百隆一听大哥问这事，知道这是芳子来劝降的事让大哥知道了。他看了看大哥，便说：“大哥，有这事，我正在琢磨该怎么办呢？想拿定主意再给你说。”
张百祥说：“百隆，你舞刀弄枪拉队伍我都没多说，因为这世道乱了，你拉帮人看家护村，只要不闹大了，不出人命官司，也说的过去。可这投靠日本人就不同了，这是当汉奸，是辱没祖宗的事，咱千万不能干啊！”
张百隆听哥这么一说，心里老不痛快，他停了一会说：“哥，你别把这件事看的这么重，你没看见，人家比我人多，比我官大的人都能投靠日本人，我这区区几百人能算这么呢，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我给日本人合作，等日本人不行了我再把队伍拉出来就是了。”
张百祥说：“别人的事我不管，你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乡亲们戳咱张家人的脊梁骨，骂咱是汉奸。”
张百隆说：“哥，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也不想当汉奸，可这三百多人的死活我得操心啊！宫本已经给我传话，如果不投靠他，他就派兵来收拾我，你叫我怎么办？”
张百祥说：“日本人是外族人，他们怎么能靠得住？你投靠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背上汉奸的骂名。你知道吗？你一旦成了汉奸，恨你的人就多了，你就成了共产党八路军的死对头，就连老百姓也拿你当外人了。既然日本人要收拾你，还不如早早和八路军联手对付日本人，这样，日本人就不敢轻易惹你。你也清楚，南面的刘家寨是八路军的地盘，就一山之隔，日本人就不敢去骚扰南山的人。”
张百隆听大哥说要他和八路军联手，不住地摇头，他说：“我从没想过和八路军来往，这八路军能和我们这样的人联手？就算他们愿意和我联手，我到了人家那里也吃不开啊！算了吧！哥，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把握好的。”
张百祥一看谈不下去了，就说：“咱张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厚人，忠孝传家至咱这一代，往后还传给咱的儿孙，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张百隆不愿再说什么，他对大哥说如果没有别的事，他就回去了。
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张百祥心中一阵难过。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都怪我管的不严，让他走上这条路，真丢人啊！”
儿子张得成见爹这样，忙上前劝爹不要生气。
张百祥看了看儿子说：“大成，去把你百东叔叫来，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张百东是孙村小学的一名老师，与张百祥是出了五服的叔伯兄弟，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前几年他在曲阜读书，日本鬼子占领泗城后回到村里。他是一名地下共产党员，根据党组织的要求，他回村后一直在做秘密争取张百隆参加抗战的工作，张百隆对他不冷不热，他就从外围接近张百隆，张百隆的大哥张百祥是他的争取对象，两个人成了忘年之交。还有张百祥的儿子张得成，外甥倪仲勤，张百隆的儿子张得印都成了他的朋友。
今天，张得成说他爹找他有事商量，他便问什么事？张得成就把刚才二叔来家不听爹劝告的事说了一遍。张百东一听，顿时感到心里沉甸甸的。他没想到张百隆这么快就转向日本人，秋天时宫本打孙村路过，张百隆不怕得罪宫本，明明在家，却闭门不见，这使很多人以为张百隆有骨气，不想与日本人套近乎。前一阵，张百祥还说老二能顶住日本人的拉拢，与日本人划地为界的事没变。怎么说变就变，还这么快呢？
张百东问张得成，今天是谁陪日本特务来的？张得成说是孙志明。
张百东听后不再说什么，他知道孙志明在县治安军大队当副官，一定是他受了日本人的指使来拉拢张百仁的，而张百仁和孙志明串通一气，又来说服张百隆。他判断，张百仁是主张投降日本人的，是他和孙志明设计来说服张百隆的。
张百东边走边思考，既然情况变化这么快，那只好先帮张百祥拿个主意，然后再想法尽快报告党组织。
来到张家，张百东进屋坐下。张百祥便把日本人劝降和他找张百隆谈话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兄弟，老二鬼迷心窍，把当汉奸不当回事，我是又气又急，才把你请来，还是你来出个主意吧！”
张百东沉思一会，就把心中想好的话说出来：“大哥，我在来的路上听得成说了一些情况，现在你又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了一遍，我听后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怎么说百隆啦！怎么这么糊涂呢！如今全面抗战都三四年了，日本鬼子在好多地方都首尾不能相顾，怎么在这个时候投降日本鬼子呢？大哥，咱想一想，远的不说，就在咱县里，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八路军接连拿下了三四个据点，打的鬼子都不敢出城了。听说西南上好几个村子都让八路军收复了。就连李相贵都不跟日本鬼子干了，百隆难道不明白这个形势吗？”
张百祥说：“我的话百隆也听不进去了，你帮我拿个主意，咱一起劝劝他。”
张百东说：“大哥，你的想法就很好，叫百隆与八路军联手，这样日本鬼子就不敢对百隆轻举妄动了。”
张百祥摆了摆手说：“老二听不进去啊！”
张百东说：“大哥，咱说的话他听不进去，那咱就请八路军来给他谈谈！”
张百祥一听让八路军来，马上紧张起来，他问：“这八路军能听咱的？咱叫他来他就来吗？”
张百东笑了笑说：“大哥，事在人为吗！咱虽然不认识八路军，但是，咱有亲戚认识八路军啊！你忘了，西边大姐不是刘家寨的吗！”
张百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是啊！我想起来了，她儿子王丰还是民兵队长哩，还有，他那个村子的刘少堂，也是共产党的官，咱去找找他们，让他们帮咱请八路军来给百隆谈谈！”
张百东听后很高兴，他接着说：“大哥，请八路军的事你要亲自出面，这样显得重视，也能保证人家来人的安全。”
张百祥说：“那是，那是，我带上大成和小印，一定保证八路军来去自由。”
张百东说：“大哥，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一下，这次投降日本鬼子的事，看来是张百仁和徐家庄的孙志明串通起来骗了百隆，得让百隆提防着点。”
张百祥说：“我看是百隆上当了，唉！百隆上当还拿这事当宝贝呢！”
第二天一早，张百祥带领张得成和侄子张得印一起来到刘家寨，先去看望了本家的大姐，又让大姐的儿子王丰领着去见了刘少堂，刘少堂知道张百祥的来意后，表示一定帮忙联系八路军的首长，他让张百祥回家等着，明天中午在小河村南头听回信。
送走张百祥，刘少堂告诉王丰，让他带上一个民兵火速去西边邱家寨找李鲁，将孙村的情况告诉李鲁，并把张百祥请八路军来孙村谈判的话转达李鲁，让李鲁拿主意。
王丰带着一个伙伴走了一宿，天亮时达到邱家寨。
李鲁这一阵正忙着在新收复的村子建立联防制度。去年冬天，小分队在拔掉张家湾和城南据点后，迫使宫本从前线撤回，实现了牵制敌人的战术目标。敌人的大扫荡结束后，李鲁及时调整小分队的斗争任务，打垮了以马家庄为中心的伪政权，接连收复七个村庄，配合县委在这些村庄建立抗日民主政权。这期间，李鲁派王正和张言去西南一带寻找大队，他带领小分队在邱家寨一边协助乡政府做巩固新区的工作，一边进行整训，等待王正回来。
听王丰介绍完孙村的情况，李鲁马上与刘子文商量对策。李鲁说：“宫本派特务去孙村劝降，已经说服了张百隆，而他大哥张百祥却表示反对，张百祥希望在张百隆还没签投降协议之前，八路军能与张百隆谈一次，劝张百隆回心转意。我看这倒是争取张百隆参加抗日的一个机会，我准备带孙成去一趟，你在家带领小分队继续帮助乡政府工作。”
刘子文想了想说：“这是个机会，但是难度很大，鬼子已经收买了孙村的土匪头子，我们这时候去谈判，那个张百隆能听进去吗？”
李鲁说：“尽量争取吧！就算张百隆不与我们合作，我们也宣传了八路军的抗日主张，还能借机团结张百祥这些人。”
刘子文说：“你和孙成深入匪巢，凶多吉少，我很担心，要不，我带领小分队随后赶到孙村附近，给土匪形成军事上的压力。”
李鲁说：“这倒是不必了，我是去谈判，安全上还有张百祥呢。如果我真是回不来，你就带领小分队在此坚守，等待王正回来。好，就这样定了。叫几个班长副班长过来吧，我交代一下。”
几个正付班长到齐，李鲁向大家说明自己和孙成要出去执行任务，小分队暂时由刘子文负责，各班长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几个班长听说这次任务是去与土匪逃谈判，都表示要跟着去做护卫。最后，刘子文提出让鲁刚带领五班去刘家寨接应，有什么事好联络。
李鲁吩咐鲁刚和王丰一起走，他和孙成骑上在毛庄缴获的战马，直奔刘家寨。
中午，李鲁和孙成赶到刘家寨，与刘少堂见面后吃了一点东西，便和刘少堂一起赶往小河村。三个人一出北山口，老远就看到有几个人站在小河村的村口上，刘少堂说，这几个人可能是张百祥带人在等待我们。
走近前一看，正是张百祥带领儿子和侄子在此等候。
刘少堂上前给几个人作了互相介绍，张百祥拉住李鲁的手表示感谢，他见李鲁年轻英俊，谈吐不俗，便心生敬佩。他向李鲁介绍了孙村的情况，恳切希望八路军能挽救张百隆。
李鲁首先谢过张百祥对八路军的信任，表示一定对张百隆晓以利害，劝他放弃投降日寇的念头。
几个人一会便来到孙村，张百祥领着李鲁直接进入张百隆的议事堂。
张百隆见大哥领着两个身穿便衣牵着枣红马的年轻人来到院子里，忙出来问大哥是怎么回事？张百祥拉着李鲁的手对张百隆说：“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他要给你谈谈。”
说着，让张得成关上大门，交代他任何人也不许进来。
张百祥领着李鲁进入议事堂，张百隆跟着进来。张百祥说：“百隆，这是八路军的李队长，我专门跑到刘家寨请来的。”
张百隆听说这个年轻人是八路军，下意识的摸了摸盒子枪，然后又放下手来。张百隆一脸的不高兴，他看着李鲁问：“你要给我谈什么？”
李鲁对着张百隆一抱拳说：“大当家的，幸会！我姓李，叫李鲁，是八路军圣山支队的一个分队长。刚才百祥大哥说是他请我来的，就算是大哥不请，我知道日本人要招降你，我也要通过合适的方式奉劝你几句。今天我来啦，就代表八路军给你谈谈，请你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张百隆斜歪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李鲁说：“我与八路军井水不犯河水，从不来往，我大哥把你叫来，我看你也是狗逮老鼠多管闲事，既然是我大哥叫你来的你就捡要紧的说吧！”
李鲁说：“大当家的，你可能知道，我们八路军已经把泗城的日伪军压缩在滋临公路一线，鬼子由过去的面上防御，转到以点的重点防御。现在，宫本是严重的兵力不足，他已经没有力量出来搞大规模军事行动了。这次宫本派特务来劝降，就是为了弥补他兵力不足。在这样一种局面前，很多当伪军的人都想离开日本人，大当家的怎么能轻易上特务的当呢？”
张百隆红着脸说：“什么上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为我的几百人着想，你说八路军厉害，怎么不把县城打下来？让宫本跑的远远的！”
李鲁说：“八路军打下县城，是早晚的事，我们正在一步一步的收复失地。咱今天就说日本人招降的事，我奉劝大当家的要以民族大义为重，也为你手下几百个弟兄的前程着想，赶快悬崖勒马，免得成为千古罪人。”
张百隆涨红了脖子，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停下了。
李鲁接着说：“如果大当家的停止与日本人的接触，八路军愿意与你联手抗日，你可以维持现状，这一带还是由你管理，但是不能欺压老百姓。如果日本鬼子进攻孙村，八路军会帮你打击敌人。”
张百隆听到这里，眨巴眨巴眼说：“这就是你开的条件？”
李鲁点了点头。
张百隆突然哈哈大笑，他笑完以后说：“日本人能给我钱，还能给我枪，你却只能帮我打鬼子，我答应了日本人，也就没人打我了，我干嘛还麻烦你来帮我呢？”
李鲁听到这里，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强压怒火说：“如果你投降日本鬼子，你就是汉奸，那打汉奸的人就多了，八路军是不允许汉奸横行霸道的。”
张百隆听李鲁一说，马上停止了他的得意，他看了看张百祥说：“大哥，我还有事，就麻烦你送客吧！”
张百祥气的脸红脖子粗，他对李鲁说：“孺子不可教也，李队长，该说的你都说了，让他好好想想吧！咱们走！”
李鲁说：“张大哥，不忙走，我既然来了，大当家的也应该送我出孙村吧！”
说着，把身上的棉袄扯开怀，露出腰间一排手榴弹。
张百隆一看，马上伸手去拔枪，李鲁大喝一声：“张百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敢动一动，我就拉响手榴弹。”
张百祥一看这阵势，急忙喊到：“老二，你找死啊！快过来咱一起送李队长出村。”
张百隆被吓懵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人，只好说：“好好，咱一起送客！”
李鲁上前一把挎住张百隆的胳膊，一起向门外走去。来到院子里，李鲁朝孙成使了个眼色，孙成牵上两匹马，跟在后面。
来到大街上，李鲁假装与张百隆聊天，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张百祥带领儿子侄子跟在后面，一行人很快来到东寨门。
李鲁挎着张百隆正要出寨门，突然一伙人从寨门楼上下来，为首的正是张百仁，他手握盒子枪，大声喊到：“大哥，不能放走八路，咱要把他交给芳子小姐，要不然什么也说不清了。”
说着，几个人就向李鲁围拢过来。
张百祥在后面看到张百仁拦路，便走到前面大声呵斥张百仁：“张百仁，看你能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让开！”
张百隆也说：“没事！百仁，这是大哥请来的客人，我理当送送，你们回去吧！”
出了寨门，李鲁跨上战马，转身拍着腰间的手榴弹对张百祥说：“张大哥，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你理解，咱们后会有期！”
又对张百隆说：“大当家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两腿一夹，战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