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仓促应战
枪声传来，孔令生腾一下跳出门外。他听了听枪声是从北面传来的，知道这是哨兵与敌人交火了。接下来枪声猛然激烈起来，还夹杂着“轰轰”的炮声，并且东西南三面也都响起枪声。他判断敌人来的不少，已经从四面包围了王家庄。
孔令生大喊一声：“紧急集合！”
战士们迅速跑到院子里。孔令生说：“我们被敌人包围了，现在要想法突围出去。王二刚，刘全，你俩想法去刘庄报告李付大队长。其他人叫上我们中队的人跟我突围！”
“是！”战士们答应一声，急忙跑出大门。
“快给我开门！我要出去！”东屋门口传来李鲁的喊声。
门口的哨兵还在犹豫，他朝孔队长看了看。
孔令生几步跑到东屋门口，伸手把哨兵推到一边，大声喊到：“李鲁，你躲开门口！”
说着，一脚把门踹开。
李鲁急忙从屋里跳出来，边向外走边说：“孔队长，我听出北面和东面的敌人火力很强，南面稍弱一些，我们向南突围吧？”
孔令生说：“你说得对，我们向南突围，南面离刘庄近，李付大队长和另三个中队都在刘庄，他们听到枪声会来接应我们的。现在，你赶快回小分队。我带领一中队去村北口阻击一阵，给突围的同志们争取一点时间，”
孔令生看了看周围接着说“也不知道肖教导员在哪里？你回去抓紧组织突围，如果肖教导员去你那边，就掩护他快走！”
李鲁说：“好，我在东面尽量多坚持一会，你那边差不多就撤退吧！”
说完，两个人分头走了。
李鲁向村子东头跑去，越往东跑越感觉敌人的炮火猛烈。他听出敌人的炮火正在集中轰击村子东头，那里正是小分队的驻地。他看到村子东头已经有几处房屋起火，滚滚浓烟冲向天空。
跑到十字路口，一群惊惶的群众挡住了李鲁的去路。他们见跑过来的是个八路军，不由得把求生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鲁身上。
李鲁大声喊到：“乡亲们，朝南面跑！等一会八路军会带你们冲出去！”
人们很听话，急忙向南面跑去。
李鲁跑到村子东头时，见村口已经被敌人的火力封锁，炮弹接连不断的落在街上和旁边的院子里。
李鲁贴着墙根跑进村口东面的一个院子，看到十多个战士正凭借院墙向外射击，他们身后有四五个战士中弹躺在地上，雨水伴着血水从他们的周围流向墙根。
李鲁跑过去摸了摸地上几个战士的脸，发现全都停止了呼吸。他哽咽着喊到：“这是哪个班啊？”
有个战士回过头来，见是李鲁，大声喊到：“李队长回来啦！我们是三班的。”
这时，张言从墙边跑过来，他边跑边说：“李队长，你可回来了，小分队被分隔在几个院子里，动弹不得，我们与一中队也失去联系了。”
李鲁问：“对面有多少敌人？”
张言答到：“有一二百人。”
李鲁又问：“王正在哪儿啊?”
“他好像在街对面那个院子里。”张言用手指了指南面。
李鲁说：“你们在这里再坚持一会，我去找王正，要想法朝南面突围，你注意我的信号。”
说完，李鲁贴着墙根出了大门，然后趴在地上侧滚到了对面。接着，沿墙根爬到对面的大门。
王正见李鲁过来，高兴的喊到：“好啊！李队长回来啦！”
附近的战士们听到李鲁回来了，有的回过头来示意，有的喊到：“好啊！”
王正说：“前面有一门步兵炮，有迫击炮，还有一挺重机枪，鬼子不少。”
李鲁说：“这个院子里是哪个班？”
王正说：“一班和四班在这里，旁边几个院子里都分散着我们的人。”
李鲁说“要抓紧组织同志们从南边突围！”
王正说“刘子文已经去村子南头了。”
李鲁说：“看到肖教导员吗？”
王正说：“没有，他没和一中队在一起吗？”
李鲁说：“没有，孔队长还以为肖教导员在我们这边呢！孔队长带领一中队去北面了。我们先顶住对面的敌人，过一会再找找肖教导员。”
王正说：“敌人太多，我们不能死扛。这样吧，给我留一个班在这里顶着，你带领战士们突围吧！”
李鲁说：“不！我和三班四班留下，你带领其他班的战士们去东南方向，那边枪声稀少，是不是敌人的结合部？如果能在那边撕开一个口子，就带战士们突围出去。”
王正说：“我去试一试，你这边要小心啊！一旦东南角撕开口子，你们就跟着撤出去！”
正在这时，刘子文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见李鲁也在这里，便说：“李队长你回来啦！”
李鲁点了点头，大声问：“情况怎么样？”
刘子文说：“我到了村子南头，看到敌人在村外修了临时工事，封锁了村子的出口。我只好退回来，转到东南角一个院子里，从老乡院子向外看到，敌人的临时工事就修到对面的麦子地，往东看没有再修工事，看来那个地方是敌人的结合部，我们就从那里突围吧？”
李鲁看着王正和刘子文说：“看来那里是敌人的结合部，你们就从那里撕开个口子吧！撕开口子后在那里坚持半个小时，掩护群众和后面的战士们撤退。”
刘子文听李鲁这么说，他瞪大眼睛问：“怎么？你不跟着一起突围？”
李鲁摆了摆手说：“我带领三四班再顶一会，你们快走吧！”
刘子文看了看王正，王正说：“只好这样！我们快走吧！”
刘子文没再说什么，他举手朝李鲁敬了一个礼，转身帮着王正招呼战士们走了。
王正他们刚出了院子，对面突然停止了打炮，敌人阵地上枪声也停了下来。
李鲁看了看前面敌人的阵地，大声喊到：“同志们，敌人开始进攻了，大家准备手榴弹，等敌人靠近再打，大家听我命令！”
接着，向张言那边喊了两声，张言回答明白啦！
雨还在下，风刮的更紧了。
风雨无情地打在战士们的身上，战士们浑身湿透了，冻得嘴唇发紫，只有发热的枪管还在雨中冒着热气。
敌情不明，仓促应战。各班都是从附近跑到村头的，连重机枪都没来得及架上。
趁敌人停止射击这个空档，重机枪手急忙拆开墙垛将机枪架上，两个轻机枪手也抱着机枪跑到街上，他们沿着墙根跑到村口架起机枪。
李鲁爬上墙角向对面的敌人望去，只见二百多米开外，在路北的一片坟地里聚集着一群黑压压的伪军和日本兵。他们在一座坟头上架了一挺重机枪，后面有一门步兵炮，还有两门迫击炮。
在通往村口的路上，躺着几具敌人的尸体，这是刚才进攻时被我军打死的。看样子敌人在受到阻击后退到坟地里，然后用炮火朝村头乱轰一阵。
现在，敌人又组织进攻了，一百多个伪军摆开一字队形向这边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几十个日本兵。这从敌人的帽子上可以区分开来，伪军带的是大盖帽，日军带的是钢盔。
敌人离村口越来越近，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连敌人身上的黄泥巴都看清楚了。
战士们拼住呼吸，等待李鲁的命令。
又放近了几米，只听李鲁高喊到：“打！”
两个院子里的战士一齐开火，手榴弹纷纷飞向敌群。四班的那挺重机枪在墙头上狂叫起来，村口的两挺轻机枪像刮风一样扫向敌群，迫击炮手也向坟地里连打两发炮弹，炸翻了敌人的炮阵地。
猛烈的机枪扫射和漫天飞来的手榴弹，打的前面的敌人倒下一片，后面的伪军见状掉头就跑，鬼子也跟着退回去。
李鲁见敌人已经退回到坟地里，便命令战士们抓紧修补临时工事。他招呼张言和孙成说：“估计敌人还会重新组织进攻，抓紧检查武器，把伤员抬到后面群众家里。”
这边敌人的进攻暂时停止了，北面的枪炮声却越来越激烈。
李鲁叫过孙成问：“还有几发炮弹？”
孙成说：“总共还有四发，两发迫击炮弹，两发掷弹筒炮弹。”
李鲁说：“北面敌人的火力很猛，看来一中队打的很吃力，你带上掷弹筒去支援孔队长，我在这盯着。再是，告诉孔队长，王正已经向东南角出击，一会我们突围的方向是东南角！”
孙成答应一声：“明白！”
孙成带着两个炮手向村北口跑去，越往北走，越觉得枪炮声猛烈。他只听得炮弹不时在村口爆炸，子弹在头顶上嗖嗖的乱飞。孙成对两个炮手说：“敌人火力太猛，我们从老乡家翻墙迂回过去！”
说罢，他推开一户老乡的门进入院子，两个炮手也紧随其后。他们接连翻了四五个院子，终于来到村北口一户人家的院子。
刚跳下墙头，孙成就看到一中队的几个战士们正趴在北墙头上阻击敌人，他大声问到：“孔队长在哪里？”
听到喊声，一个人扭过头来，当他看到孙成和后面炮手带来的掷弹筒时，高兴地说：“孙成！是你！你是来支援我们的？孔队长在西边院子里。”
“是何付队长啊！李鲁派我来支援你们，你快给我说说怎么打？”孙成边说边跑到何付队长跟前。
何付队长就是何山，他是一中队的付队长，正带着十几个战士们坚守在村口东面的这个院子。他见孙成带来一具掷弹筒，高兴地说：“太好了，用掷弹筒打掉鬼子的跑阵地，我们压力就小了。”
孙成说：“好！我观察一下敌人迫击炮的位置。”
孙成招呼一下两个炮手，一起爬上墙头向外观察。
何山用手指着对面的敌人说：“眼前有一百多敌人，他们正在组织第二次进攻，在左前方那个堰坝上，是敌人的重机枪，旁边是敌人的迫击炮。”
孙成说：“明白了！”
孙成叫两个炮手来到院子中央，安放好掷弹筒，准备发射。
炮手刚要调整掷弹筒射击角度，忽听“轰”的一声响，一发炮弹正好落在墙上，把墙头炸掉一个大豁口，趴在墙上的几个战士一下被气浪抛出好几米。
孙成和炮手也被气浪推到在地。炸飞的石块劈里啪拉落在地上，硝烟夹杂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院子。
孙成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看了看何山那边，只见豁口下趴着一个战士，在离豁口三四米的地上还横躺着两个战士。孙成大声喊着：“何付队长！何付队长！你怎么样？”
何山没有回答。
孙成又再呼喊，一边喊一边跑过去察看，只见何山他们血肉模糊，三个人全都牺牲了。
孙成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在地上躺着的何山，不由得“哇”地一声哭起来。
孙成边哭边弯腰抱起何山，然后又慢慢将他放在地上，他用衣袖轻轻檫去何山脸上的血水，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何山脸上。
这时，雨还在下着，枪声还是那么激烈。孙成朝两个炮手看了看，大喊一声：“开炮！”
“嘭”，一发炮弹打出去，接着又是一发。
“敌人上来了！”突然，墙边有人大喊一声。
孙成急忙朝豁口跑过去，他趴到豁口朝外一看，有二三十个伪军正猫着腰朝这边走来，他们离豁口不到五十米了。孙成明白，这是因为刚才倒下了三个人，这边的火力一下子减弱不少，敌人趁这个机会扑上来了。
孙成一手拿枪，一手招呼两个炮手捡起牺牲战友的武器，一起来堵上这个豁口。
“大家准备好手榴弹！”孙成朝两个炮手打招呼，也是提醒一中队的战士们。
“投弹！”孙成大喊一声，投出了一颗手榴弹，两边的战士们也跟着扔出了十几颗手榴弹。
“轰，轰，轰”，手榴弹接连不断的在敌群中爆炸，炸的敌人倒下七八个，剩下的掉头就跑。
“敌人退回去了！敌人退回去了！”战士们高兴地喊着。
正在这时，西面墙头上传来中队长孔令生的声音：“何山！好样的！你们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
孙成听到是孔队长的声音，急忙跑过来喊到：“孔队长，何山牺牲了，李鲁派我来支援你们，带来的两发炮弹也打完。李鲁让我告诉你，王正已经向东南角出击，我们要从那里突围出去。还有，肖教导员没有在小分队。”
孔队长一听何山牺牲了，急忙翻身跃过墙头。他跑到牺牲的三个同志旁边，脱下军帽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眼含热泪对孙成说：“来，把他们先抬到墙根，用老乡家的柴火盖上。”
孙成和几个战士一起把三个战友的遗体抬到墙根，抱来一些秫秸掩盖好，这才跟着孔队长来到豁口旁边。
孔队长扒着豁口朝外观察了一会，他回过头来说：“敌人正在准备第三次进攻，趁这个机会我们先撤出一部分。”
说完，他转身喊到：“一班长，你带领一三四班跟着孙成朝东南角撤退，二班随我留下。”
一班长先是答应一声，接着说：“队长，我带一班继续在这里坚守，还是你带领同志们撤吧！”
孔队长摆了摆手说：“这个院子不能再待了，一会这里是敌人炮击的重点，你们去和王正会合吧！”
一班长还想说什么，只见孔队长挥了一下手。说：“执行命令！”
一班长和孙成一起向孔队长敬礼，然后招呼战士们撤向村子里。
见一班长带领战士们撤走，孔队长也翻墙来到二班的阵地上，他对二班长吴有志交代，检查武器弹药，修补工事，集中十个手榴弹在村口设置拌雷。然后派出两名战士去西村口寻找肖教导员，告诉他们如果找到肖教导员，尽快向东南角撤退。
正在这时，东南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孔队长知道这是王正在东南方向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