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土崩瓦解
李鲁和张百营来到特务们住的西院，见大门已经坍塌，院子里面已经没什么动静。
跨过门口的废墟，迎面飘过来一股夹杂着血腥的硝烟味。大家用手电筒四处搜查，见满院子都是手榴弹爆炸留下的土坑，两具尸体分别摆在磨盘后和院子的大树下。
搜索几个屋子，没有留下什么武器，西屋的电台已经被破坏。
搜查北屋，在东间桌子抽屉里发现了几份文件，还有一个硬纸片的东西。
李鲁用手电筒照着仔细一看，文件是第二治安大队的人员花名册和一份是阅兵方案，硬纸片是宪兵队的出入证。李鲁将这些东西装进挎包，他让张百营通知张家几个兄弟来议事堂开会。
不一会，刘之文，孙成，张百祥，张百恩，张百营都来到议事堂。大家一见面，说起这次战斗伤亡情况。土匪死伤四十多人，特务死了两个，张百仁在东北角炮楼里被炸死。八路军伤三人，其中两人是进攻东北角炮楼被手榴弹炸成重伤，一人是被子弹击中肩膀的。
这次战斗，俘虏土匪四十多人，接受投诚人员五十多人。
正在说着，张得印带领兄弟们来到议事堂，他们汇报了刚才追击特务的经过。张百营说：“你们在小院子打死了两个特务，追击中又打死三个，总共打死五个，还有一个呢？他们来咱们村子是六个人啊！”
李鲁听后说“那一个看来是跑了，他破坏了电台，带走了密码才离开的。”
“我们光顾着追击了，没仔细搜查，让这个特务溜了。”张得成不无遗憾的说。
李鲁说：“跑就跑了吧，看来特务没来得及往城里发电报，让他回去给宫本送个信也好。”
这时。王正也回来了，他说邻村的治安军没有来增援的，有两个村子来了一两个人打探情况，在得知是八路军进攻孙村，就跑回去了。现在候二保还守在三岔路口。
李鲁召集大伙开会，他肯定了张家兄弟爷们的义举，对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给于表扬，特别表扬了张得印只身追击并且打死三个特务。
他接着说：“今晚的战斗只是解决了孙村的土匪，他们在外围村子里还有四个中队。我们要乘胜扩大战果，迅速解决那四个中队的问题，请大家发表意见。”
张家兄弟一看八路军开会这么认真，不由得心生敬意。他们不再像刚才那样七嘴八舌，你看我，我看你，都把目光集中在张百祥身上。
李鲁看了看张百祥，鼓励他先说，张百祥说：“说外村五个中队，其实都是前几天才宣布的，以前也就是每个村子有一个挑头的，这次改编才叫中队，现在，小河村中队已经被八路军打掉，那就还剩下四个。”
大家一致点头，他看了看李鲁继续说：“大陈庄、东崖庄、西崖庄，我可以去劝降，另外一个徐家庄我没有把握。”
李鲁又对张百营说：“你看有什么办法吗？”
张百营说：“徐家庄中队也是张百仁新成立的，过去有十几个人，挑头的是徐桂山，百隆大哥对他们也不错，我和他们也来往。张百仁当上大队长后，把他的一个姨兄弟于有才拉上来当了中队长，听说徐桂山赌气不干了，这个于有才杖着他表哥张百仁撑腰，把先前的人不放在眼里。要不，我去找许桂山，叫他带领那些老人投降。”
李鲁说：“这样好，你们先去给他们谈，晓以利害，告诉他们，日本鬼子快要完蛋了，八路军在这一带要建立抗日根据地，与南面的根据地连接起来。各个村子的土匪只要不再当汉奸，放下武器，八路军是欢迎的。”
李鲁接着说：“具体说，如果放下武器，交出枪支，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八路军可以既往不咎。愿意参加八路军的，我们欢迎，也可以参加村子里的民兵队。什么都不参加的，就在村子里当个好庄稼人。”
李鲁抽出二十个战士分成两拨，跟随张百祥和张百营去劝降。他让张家兄弟不要害怕，八路军会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出动去打击拒绝投降的敌人。
此时，天已经大亮，李鲁让大家稍事休息，吃点饭再行动。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孙村的老百姓一大早就跑出来看看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跑到村子东北角，看到炮楼倒了，北面的据点门口站岗的换成了八路军，村子的寨门也都是八路军站岗。他们相互转告，“八路军来了，咱们村子也快像南山里一样了。”
不一会，老百姓抱着煎饼，提着稀饭，端着咸菜，成群结队地来到议事堂前面，他们要让八路军吃上自己家里的饭菜。张家兄弟也忙着张罗饭菜，他们通知专做官饭的几户人家，为八路军和参加战斗的人们做早饭，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太阳已经老高了，孙成带着刘家寨的民兵也回来了。他们在县城方向设伏，等到天亮也没见着县城方向有敌人来增援，在接到命令后撤回来。
刘家寨的支书刘少堂受李鲁的委托，一大早就去乡里汇报八路军攻打孙村的情况，乡里又急忙向县委做了汇报。
上午，县委派民运部的许坤同志和张乡长一同来到孙村，他们感谢八路军收复了孙村，除掉了日军的第二治安大队。表示抓紧恢复各个村子的党组织，待八路军全部解决周围村子的土匪后，马上在各个村子建立抗日民主政权。
李鲁答应抽出二十多名同志配合县里和乡里到各个村子开展工作，帮助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和民兵组织。
中午，张百祥和张百营前后脚回到议事堂，两人汇报了去各个村子劝降的情况。
张百祥找到大陈庄、东崖庄、西崖庄的三个中队长，说明形势和八路军的政策，三个村子的土匪都愿意交出枪支，接受八路军的处置。他们表示，原来跟着张百隆拉队伍，一开始也只是看家护院，后来加入了孙村张百隆的队伍，也是为了解决武器和互相有个照应，前一阵子投靠日本人，让他们穿军装，只能是跟随孙村这边走，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八路军打掉了第二治安大队，我们听八路军的就是了。
张百营去了徐家庄，找到徐桂山，说明来意，徐桂山答应帮助招呼十几个老人，其他人管不了。结果，徐桂山这十几个人愿意投降。后来，张百营又找到于有才，说明情况，于有才见徐桂山又挑头了，他的人只有四五个，想闹也闹也闹不起来。只好答应和几个弟兄商量商量。
张百营说，这个于有才，前几天张百仁让他当中队长时，给他许了愿，准备下一步让他去县城当付大队长，他现在听说张百仁死了，也就泄气了。
李鲁见张家兄弟一夜没合眼，又跑了几十里路去劝降，并且劝降效果不错，心里比较踏实了。他招呼把饭菜拿到议事堂，喊来王正与张家兄弟一起来吃午饭。
大家边吃边聊，李鲁说：“我们要趁热打铁，下午就开始接收投降人员，先从最近的村子开始，然后逐个村子接收。”
王正表示同意，他要带领一班逐个村子接收。
李鲁又安排张言准备几辆大车，分头跟随王正和张百营接收枪支弹药，张百祥仍然负责联络各个村子的中队长。
吃过午饭，大家分头行动。
整个接收工作进展顺利，不到傍晚，就全部完成接收事宜。经过统计，又接收各村投降人员一百五十多人，枪支弹药拉回五大车。徐家庄的于有才拒绝投降，带着自己的叔兄弟潜逃，带走了一支盒子枪和一支步枪。
至此，日军精心策划招降的第二治安大队，没来得及参加宫本的阅兵式，更没来得及开赴防区，便被八路军除掉了。他们在小河村和东崖庄建的半拉子的据点也被夷为平地。
八路军拿下了孙村，这个消息还不到中午就传到宫本那里。
这天上午，宫本正在办公室翻看芳子派人送来的阅兵方案。他看的心里乐滋滋的，不错，自己慧眼识才，选中了白靑怡这个女人，既抱得了一个美人，又为大日本帝国培养了一个能干的女特工。
这个女人不一般，正如她唱戏的功夫一样，能很快进入角色。就从她把名字改成陆边芳子这件事来看，她是一个说干就干，要干就干好的性格，并且是想干出点名堂来让别人看看。
这不，一个多月的工夫，她竟然能够把孙村这帮土匪变成皇军的人，使皇军在泗城又增加了一个第二治安大队，解决了皇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下一步，县城以南的防线，就有兵力驻守了。这个女人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回来我一定好好犒劳犒劳她。
宫本看看阅兵方案，时间拟定于四天后的城里大集那天。第二治安大队九点半从城东门列队入城，经过县城的主要大街走向县城小学操场，大概十点，到达小学操场，然后阅兵典礼开始。
阅兵典礼第一项，由宫本少佐向第二治安大队长张百仁授第二治安大队队旗；第二项，宫本少佐讲话；第三项，分列式检阅。
宫本叫来秋野中尉，把阅兵方案给他看看，然后要他准备城里阅兵的各项工作：一是布置阅兵那天的警卫，要确保阅兵安全，加强县城四个大门的兵力和沿线街道的警卫，特别是小学操场周围的警卫要升格对待；二是让李县长通知县城各个部门，到时候多来人观看阅兵；三是命令皇协军李师长和第一治安大队长白五，各自带领二百人组成步兵方队参加阅兵，以壮军威；四是主席台上要有芳子少尉的座位。
宫本让秋野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情要办，一定不要有遗漏。他对秋野强调，这次阅兵，意义重大，这不仅是新收编了第二治安大队，更重要的是体现了皇军在这里深得民心，连土匪都归顺了皇军，其他人更是拥护皇军了。
秋野点头称是，一定尽力办好。说完，转身出去了。
宫本很得意，嘴里哼起中国的京剧《空城计》中诸葛亮的唱词：“我站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
“报告少佐，八路军攻打了孙村。”一个声音打断了宫本的哼唱。
“你！小原君，你怎么回来了?”宫本看着眼前这个农民装束的人问到。
“报告少佐，八路军在昨天晚上攻打了孙村，孙村失守了。”小原惊恐不定，两眼盯着宫本说。
犹如一声惊雷，宫本大惊失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原见宫本这个样子，急忙走过去扶住他坐到椅子上，然后叙述了一遍昨天晚上他们的遭遇。他说：“我掩护芳子和稻田上马跑出后，爬到房顶上，待敌人都走后，我下去砸坏电台，找到密码本，然后翻墙出来，趁着混乱，溜出村子，沿着山路回到县城。”
“芳子呢？你掩护她出来，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宫本急切地问到。
“他们三人骑两匹马出来，应该早早回到县城了。如果没回来，可能是去了孙村北面的龚村据点，那是离孙村比较近的一个据点，是我们紧急撤离方案的一个落脚点。”小原答到。
“呜呜呜”，宫本急忙摇起电话机，电话接通了。
“是白五吗？你姐姐在龚村据点吗？”宫本没头没脑的问。
“是我，太君，我姐姐怎么在龚村？”白五在电话那头问到。
“你的，马上派人问一问，问清楚了向我报告。”宫本急切的命令到。
宫本放下电话，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又问小原：“你听见八路军打炮了？”
“是，昨天晚上八路军使用了炸药包，手榴弹，我还听到村子北门有炮弹的爆炸声，那是迫击炮或者是掷弹筒打的。”小原说。
“嗯，是掷弹筒，上次扫荡康平村时小岛君的部下丢了一具掷弹筒和几发炮弹，后来发现被八路军弄走了。看来，这次进攻孙村的还是那伙八路军。”
宫本挥了一下手，最后拍在桌子上，说到：“一起给他们算总账吧！”
宫本看了看小原，见他一脸疲惫，说：“你去吃饭吧，好好休息一下。”
“是。”小原退出去了。
宫本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他感到事情不妙，如果芳子去了龚村据点，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到城里了，这个时间还不回来，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不测。他心里慌乱起来，又抓起电话接通白五，白五在电话那边说，他已经派出两路人马去查找芳子等人，一路骑快马去了龚村据点，一路去了孙村附近。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话，他让宫本再等一会，一有情况就来当面报告。
宫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在屋里不停地转圈子。他后悔没有给龚村据点扯个电话线，要是有电话早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叮铃铃”，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宫本一把抓起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我是宫本，快说!”
“太君，我是白五，我姐姐没去龚村据点。”电话里白五哭咧咧的说着。
“马上派人去孙村一带去找。”宫本声嘶力竭的喊到。
“来人！”宫本喊到。
“到，少佐。”勤务兵答到。
“叫秋野过来。”宫本又喊到。
“是。”勤务兵答应后去了。
秋野跑步来到宫本面前。
宫本给他讲了孙村失守的情况，要秋野速派人去侦察。
秋野听说孙村失守，感到问题严重，他向宫本建议，停止一切准备阅兵的事情，派出人员分头去侦察，尽快弄清楚事情真相。
宫本一挥手说：“抓紧去办吧。”
一直到中午，宫本才得到芳子确切的消息。这是八路军派人收尸后，又找人给龚村据点送信，要据点派人来扇子崖运走尸体。
龚村据点的伪军不敢怠慢，一方面来人向白五报告情况，一方面赶车去扇子崖收尸。
得到芳子死了的报告，宫本倒是冷静了许多，这个结局是他两个小时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的，一声不吭，他的脑子乱极了。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白靑怡是在戏院里。那天上午，李县长来到他的办公室，说想请他去看戏。李县长说最近从滋阳来了一个戏班子，有一个唱靑衣的女人长的很漂亮，唱的也好，请他有空赏光。
他对中国戏曲还是比较有兴趣的，当时就答应晚上去看看。
当天晚上演的是《老羊山》，白靑怡演樊梨花，她形象生动，唱腔优美，一下子就把自己吸引了。
他了解一下这个女人，以前是皇协军一个营长的夫人，后来这个营长死了，她现在跟着治安大队长李相贵。李相贵是自己的部下，碍于这个面子，没有直接下手。又过了一段时间，了解清楚李相贵并没有娶白靑怡，两人只是同居而已。既然能跟李相贵同居，那来陪陪太君又有什么不可？
后来，他把白靑怡叫来办公室唱了一出《桃花庵》。至此，白靑怡倒是越来越投靠他了，再后来，送她去泰安参加特务训练，她还改了名字，成了大日本帝国的一名女军官。两人的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白靑怡更在乎建立功勋，想在宪兵队站住脚，得到晋升。这些自己都理解，并且给于支持帮助。眼看这次劝降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她魂断扇子崖。唉!白靑怡呀白靑怡，你真是红颜薄命啊!想到这里，宫本禁不住一阵心酸。
宫本站起来又在屋里转圈子。他想到这次孙村失守，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懊悔，他气恼，如同误喝了一口脏水，想吐又吐不出来，不吐又难受。
他捋了捋思路，仔细分析孙村这次失守的原因。本来芳子在孙村招降的工作进展顺利，前几天张百仁已经来县城上任，他来宪兵队拜见我时显得很高兴，也看出他感到很荣幸，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眼看张百仁就要带领他的第二治安大队进城接受检阅了，突然发生这样的改变，这在此之前连一点迹象也没有啊！
会不会是张百仁假投降？不会啊！如果是这样张百仁就不会在八路军进攻时被炸死，他一定在八路军进攻时想法自保，或者投降八路军。会不会是那个来给张百隆谈判的李队长集中优势兵力，强攻拿下孙村的？也不像是这样，因为没有发现八路军大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啊！如果有八路军大部队到达周边，秋野早已报告了。
会不会是孙村内部的问题？张百隆死后他的家人与张百仁产生了矛盾？他们想整这个张百仁！借了八路军的手来达到他们的目的！看来这个可能性大，要不，怎么能这么快就攻克了所有的炮楼，五个炮楼啊！八路军没有重武器，要一下攻克五个炮楼，不是里应外合是办不到的，有了内应，八路军不会这么快拿下孙村，以至于芳子都没来得及发救援电报。
经过一个一个的推敲，他认为这次孙村失守与张百隆的死有关，一定是张百隆家族勾结八路军干的，而领头的就是那个姓李的八路军队长。他听芳子说过，这个姓李的队长与张百隆的大哥有联系。
分析到这里，宫本咬牙切齿，恨不得一下把张家的人全部杀掉。
正在这时，白五来了。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哭着要宫本给他姐报仇。
宫本让他起来，白五哽咽着说：“我去龚村据点看了，我姐和稻田先生连人带马从悬崖掉下摔死的，死的好惨啊!宫本先生要为我姐报仇啊!”
宫本说：“这个仇一定要报，白五，你还知道什么？”
白五说：“听去收尸的弟兄们说，八路军攻下了孙村，把周围几个村子的治安军也都缴了枪，人都解散了，整个第二治安大队全部缴械投降了，张百仁和他的弟弟都被炸死了。”
“这件事与张百隆的死有关系吗？张家的人是不是与八路勾结了？”宫本想证实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张家的人肯定是帮了八路军，先前张百隆的大哥张百祥还把八路军叫来谈判，这次有人看到是张百祥到各个村子劝降的。”白五也想证明张家是凶手，他想鼓动宫本去孙村报仇，他知道八路军不好找，张家可是走不了的。
“吆西，张百祥的死了死了的！白五，你的不要过于悲伤，这个仇一定要报！现在，你要把白小姐和稻田君等人的尸体装殓后暂时安放在小学礼堂里，派人守灵，布置好灵棚，我要去吊唁，县城的政府人员都要去吊唁，然后再隆重安葬。还有，你要通知各个据点并且在县城和乡镇张贴布告，通缉张百祥及其亲属，一经发现，就地处决。再是，准备二百治安军，等待命令，随皇军进攻孙村。”
“是，太君，我也要跟随您一起去打孙村。”白五咬着牙说。
宫本隆重安葬了芳子，把稻田几个日本人的尸体烧成灰，待下一步运回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