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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没有告别,悄无声息

  第38章没有告别,悄无声息庆平郡城东南一隅,这里有一片紧凑的低矮门房,被庆平人称为巷城,特点十分鲜明——

  街挤着街,巷裹着巷。

  巷子多是一丈宽,勉强能过单马车或轿子,最窄的巷子甚至不足半丈,莫说车轿了,若是虬结大块之辈,恐怕都要侧着身子才能穿得过去。

  不过这地方是少有机会出车轿的,能从此地起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多数会搬离出去——这里所有的门房,都属南城马家所有,住在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租房客。

  此时,一个黑脸男人正快步行走于巷间。

  男人身形并不高大,穿着细棉衣衫,双手中分别提着两个包裹。

  他脚步不算快,但也并不慢,其中还隐隐蕴含着一丝节奏,与他的呼吸对应。

  很快,男人拐了几个弯停在一处门房前。

  他放下手中包裹,熟练打开房门后男人迈步走入其中,转身插上门栓后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道:“娘,我回来了!”

  “是老大回来了啊,”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儿啊,你小声些,莫要伤了心肺。”

  “娘你忘了?”男人穿过小院子进入客厅放下包裹,一边拆一边说道,“我痨病已经痊愈,如今健步如飞,弟弟教我的功法也在练了。”

  “对啊,如此甚好,甚好……”屋内老妇人的心情应是不错,“老二呢?”

  “嘿!”男人走进内屋,走向一张放在内屋深处的床榻,“娘,我方才在街上看见弟弟他们武馆的马车,想来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扶起躺在床上的老妇人,继续说道:“我在市场买了半个猪头,还让掌柜的切了两斤软烂卤肉,等弟弟回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怎的乱花钱!”老妇人眯着眼,伸手在男人肩头轻轻敲了敲。

  “娘,现在不是以前,上个月我找了账房的活计,弟弟做教习每月也有俸钱,吃几顿好的还是没问题的。”男人笑着说道。

  “那也不能这样花,你们俩还得讨媳妇儿呢!”老妇人教训道。

  “还是先把您的眼睛治好,弟弟认识的高人确实厉害,我这二十多年的痨病一下就治好了,”男人说道,“您的眼睛很快也会治好的,这样才能看弟弟他娶媳妇儿,才能看孙子呢。”

  “不光是老二,还有你,”老妇人道,“都快三十了,该讨了。”

  男人苦笑着没有答话,说道:“我先扶您去院子晒会儿太阳吧。”

  说着就要扶对方起身,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男人一喜,道:“应是弟弟回来了,我去开门。”

  说罢起身向大门走去,留下老妇人左右望了望,一脸茫然之色地呢喃道:“我有生过两个孩子吗?”

  男人快步走到门口,一边伸手取下门栓一边笑道:“老二,我跟娘正在说你讨媳妇儿的事呢……”

  然而站在门外的根本就不是男人熟悉的弟弟,而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却半头白发的中年人,中年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身后,一辆不大的马车停在那里。

  “是耿康的大哥耿安吗?”张山沉声问道。

  男人道:“是我,我认得你,你是我家弟弟的师父吧?”

  张山点头。

  “我家弟弟……耿康他人呢?”耿安的声音略微颤抖,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小河——”张山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唤道。

  张小河翻上马车,从车内扛出一个黑色马革,他一步一步地向房门走去。

  每走一步,都让耿安咯噔一下,一直到张小河将马革放在地上,耿安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浑身颤抖。

  “这是他留给你们的。”张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对方。

  这是从耿二身上搜出来的。

  “小河,我们走。”张山说着,转身向巷子更深处走去,张小河也牵起马儿跟在他身后。

  实际上应该给些抚恤或是帛金的,毕竟是出任务而死又是给张山拜过师的正式弟子。

  但是此次遇袭若非耿二临阵倒戈,他们也不会死十几名弟兄,甚至都不会遇袭——车队的位置都被对方掌握,没有内鬼是不可能的,那么谁是内鬼的可能性最大?

  毫无疑问,正是临阵倒戈的耿二。

  耿二的做法,称得上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张山将其碎尸万段后曝于荒野也不为过。

  如今能将他的尸体完整带回来,将他的东西也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可以说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马车渐渐远去,耿安缓缓伸手探向马革。

  惨白的皮肤,染血的衣衫以及痛苦中带着一丝解脱的表情映入眼帘。

  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他喘息着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盖回马革将其抱在怀中,门都没关就向着屋子走去。

  门外,两个青年躲在巷角打量着这边,其中一个青年说道:“那不是耿二他师父吗?”

  另一个回道:“好像是,我记得十多年前咱们就是被他给打了,他怎么来了?”

  先开口的青年说道:“过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想挨打啊?”后说话的青年道,“刘老爷让咱们看着耿大和他娘,看着就行了……”

  另一边,耿安将马革抱进他与耿二的房间中轻轻的放在弟弟床榻之上。

  一个布包自马革上滑落在地,耿安颤颤巍巍地捡起布包,布包上满是血迹与污渍,只有两头处有较新的痕迹,像是被缝在什么地方又取下来一样。

  他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两捆纸张,其中一捆全是各种面额的银票,甚至有两张一百两的面额。

  他颤抖地打开另一捆,一份写满小字盖满印章的地契房契赫然在目。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色小字,模糊间,他仿佛能看见自家弟弟的一张张脸,从稚嫩,到成熟……忽然,他只觉得胸口传来剧痛,哇地一声,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纸面上。

  更多的鲜血喷洒在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如蛆附骨的熟悉疼痛再次传来。

  “哥哥,你叫耿安,我叫耿康,我们都要安安康康的过一辈子!”

  “哥,你得了痨病就莫要出门了,我去赚钱就好了,我有办法!”

  “大哥,我没事,是出门不小心摔的。”

  “大哥,我拜了师父,以后这马家巷城再也没人能欺负咱了!”

  “娘,大哥,我带了两只烧鸡,咱们今天好好搓一顿!”

  “大哥,这酒好喝不,好喝我明天再带点回来。”

  “大哥,这位高人可以治好你和娘的病。”

  “大哥,咱们马上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了,大房子。”

  “大哥,我走了,你和娘——保重。”

  耿安死死地捂住嘴才勉强没让自己继续发出声音,指尖涌出的鲜血却怎么都堵不住。

  不能……让老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