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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路遥远宁

  第十六章路遥远宁陈烨探出水面,左右瞧了瞧有些疑惑地上了岸。

  在渡江之前还疯狂围堵他的县令爪牙此时却一个也看不见。

  少年不知道那些追捕他的人是否清楚马钱所犯下的罪行,他只知道自己没有错,却在被追捕,所以他们都是先生口中的强权爪牙。

  陈烨悄悄地穿过巷弄,在一声声雉鸣中悄无声息地靠近老城墙。

  老城墙的城墙上有一个半垮不垮的哨楼,只因为墙壁两边都损坏严重,悬梯也不知道垮在哪个角落里所以没人能上去——这里不是门楼,墙壁是实心的。

  这年久失修的久而久之也就垮得差不多了。

  陈烨仰头看了眼老城墙以及城墙之上的哨楼,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陈烨只觉得身体一重一轻,双眼中的景色已经瞬间变换,成了南江对岸的绝壁。

  少年转头看去,余庆秋正与他一齐站在哨楼的屋脊之上,先生的背后,一缕晨光乍现。

  “先生……”少年木然开口,然后瞬间蹲下身扶住屋脊以免自己站不稳掉下去。

  “昨天的事,”余庆秋开口说道,“你不是有疑问吗,问吧。”

  陈烨抬起头,余庆秋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如过去在学塾教书时的模样。

  “先生是修行者吗?究竟什么是修行者?”陈烨问道,这是陈汐告诉他的,她说那个道士以及余先生先生都是修士。

  “是。”余庆秋转过身面向陈烨说道,“修行者,即是修炼的人。”

  “所谓修行,修的是大道,便是同天问道。然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则问道者,非善人不可为。”

  “此善,乃天地灵气之善,故天地灵气不得有亏,否则大道难求。”

  “这天地间,灵气分为阴,阳,五行七种。”

  “先曰五行。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余庆秋轻轻地开口,“其相生相克,是为万物之本。”

  “再曰阴阳,阴阳载魂魄,是为生命之本。”余庆秋继续说道,“其中阴载魂,阳载魄,无阴者,则行无思,动无想,怪壳也。无阳者,则不见日,不实身,幽鬼也。”

  “修士便是吸取世间灵气壮大自身,便是由凡入圣……”说到这里,余庆秋顿了一下,“凡间事凡者管,便是我不可插手的原因。”

  陈烨听得有些朦胧,但是他大概听明白此前先生为什么不出手了。

  但是他依旧不理解,“也就是说,修士不能插手凡人之间的事……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限制?”

  “这是人间至圣立下的规矩,”余庆秋说道,“其中缘由……我也很想知道。”

  少年瞬间垂头丧气,先生的意思是,这样的规矩不是他能涉及的,他恐怕也不可随意打破。

  “我还是……不懂。”少年低声说道。

  人间至圣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立下这种规矩,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却总想着独善其身而不是——

  “其中很多事,在这里是说不清的。”余庆秋眯着眼睛看向天边逐渐升起的朝阳,“接下来的路,只有你自己去走,有些路只有自己走过后才能够明白,也只有到达最高的山峰,才能知道站在那里看的人间是什么模样。”

  少年仰头看向余庆秋,说道:“先生,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总喜欢说一些让人费解的话。”

  余庆秋笑了笑,低头看向蹲在屋脊上的少年,问道:“已经想好以后的打算了吗?”

  陈烨没有隐瞒,开口说道:“我准备去东鹿州,一个叫文海平城的地方。”

  余庆秋问道:“你要去找你父母吗?”

  陈烨惊愕抬头,惊道:“先生知道?”

  “知道一点,你父亲曾与我谈论过……”余庆秋低头叹息道,“实际上,你父亲出门游学,就是我提议的。”

  “我爹说,他从不后悔出门游学遇见我娘。”陈烨低声说道,“先生不用自责。”

  余庆秋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在去过那儿之后呢?”

  少年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知道,或许会去看看这个世界吧,看看先生你口中所说的我没有见过的东西。”

  余庆秋抓了抓胡子,说道:“若是日后还想进学,可以去中圣州的中州学府,那是大周的太学,也是我求学、长大的地方。”

  说到这里,先生想了一下,问道:“再过一年多,你就十六岁(注①)了吧?”

  陈烨点头说道:“是,十月份就满十五了。”

  “家里可有表字?”先生又问。

  陈烨苦涩一笑,轻轻地摇头。

  “便叫远宁吧。”先生笑着说道,“往后路远叵测,望你一生安宁。”

  余庆秋说着伸出手,将头上发簪与发冠取下,花白的头发散落,又一股清风将少年头上发挽起盘旋,这个时候少年才发现自己随便用草绳系住的头发以及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干透。

  发冠扣住盘成一团的长发,那一枚玄色发簪穿过玉冠与发,再一次,少年他——

  泪流满面。

  “你即将要远游,我这个做先生的,便送你一程。”余庆秋再次挥挥袖子,二人缓缓浮空而起,接着一道白光闪过穿到二人脚底。

  陈烨擦去泪水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巨剑将二人托起,转眼就上升至比绝壁更高的半空中。

  耀眼的晨光照亮了二人,少年满脸都是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整个南县。

  也是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十万大山。

  一座座房屋院子像是河边一颗颗卵石,更远处蜿蜒盘旋的山路一直向北延展而去,树木茏郁,在老城墙后方有一大片巨石无数,南江水在巨石层层阻挠下到达南县后才会如此平和。

  少年呼吸加速,这一片巨石正对着江对岸的绝壁,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传说。

  有一剑北来,一剑划出地上沟壑,一剑切开百丈高山,于是有了现在的南江,于是有了现在的绝壁!

  巨剑没有停留,嗡地加速向着北方冲去,只几个呼吸间便再也看不见老城墙,看不见南县,看不见南江与绝壁。

  少年没有感觉到风,只觉得景色变化得好快,他没敢看下面,心脏狂跳有些腿软。

  没多久巨剑的速度减慢,后没入树林,缓缓地降至距地面三尺高度。

  站在巨剑上的余庆秋开口说道:“再往前一段,便是府城,那里有马车可离开平南郡到庆平郡,庆平郡城有直达东鹿州的水路。”

  陈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拱手道:“谢过先生。”

  忽然一只大手搭在少年头顶,少年抬头,能看见先生那被风吹动的花白长发。

  “陈远宁,一路平安。”先生收回手,微笑着开口。

  陈烨,或是陈远宁郑重点头,转身跳下巨剑。

  再一回头,已经再看不见先生的踪影。

  少年看向林间,阳光透过枝桠与树叶洒落在泥泞土路上,小路蜿蜒曲折,但他知道这并不通向未知。

  少年抬手,一片片光斑在他手背显现,他抚了抚头顶玉冠与发簪,迈开腿向着前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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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文章设定,男子16岁加冠成年,现实中为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