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离船“是马县令？”陈烨再次开口，他的呼吸依旧急促，比起刚才甚至犹有过之。
“马均？”船主回想了一番才想起这号人物，“他还不够格。”
陈烨回想着，他不知道除马县令外究竟还有谁想要他的命，不过这不重要。
陈烨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杀她？”
船主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少女以及其身下的一摊血水，“意外。她挡住了你，仅此而已。”
意外……竟然只是个意外……
陈烨伸手抓住剑，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而不知是伤得太重还是别的什么，还没站直就再次摔倒。
这一次他没有完全倒下，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
忽然，他屏住呼吸，接着一剑向船主刺去！
铛——
毫无意外的，刺击被船主轻松挑开，与方才并无不同的清脆鸣声回荡在整个走廊之中。
“拖延时间毫无意义。”船主轻声道，“尚未凝气的你，即使全盛状态，也不过是蝼蚁罢了，不自量力。”
他早看出陈烨有所恢复。
急促的呼吸与故意半跪寻找出击角度，他全都看出来了。
他迟迟没有下手就是想要看看对方想耍什么把戏，接着将对方的希望——全部斩断。
“意外！？”陈烨吼道，“你明明能控制飞剑，这根本不是意外！你根本就是刻意为之！”
船主嘲讽一笑，“又怎样？”
陈烨仰头看向船主那犹如枯槁般的苍老面颊——
是啊，又能怎样呢，自己……也要死了。
船主收起笑容，挥剑向陈烨斩去，然而下一刻，却又是一声剑鸣。
铛——
一柄古铜色长剑横在陈烨头顶，走廊的另一头，一名身穿绛色宽袍的男人站在那里。
船主目光射向对方，在见到男人的一刻低声念道：“是什么风，将总尉大人给吹来了。”
他将总尉二字念得很重，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庆平郡的一郡总尉居然不知何时混上了他的船，他甚至没有一丝察觉！
而且一个总尉，竟擅自离开自己任职的郡，甚至横跨数郡从南岭州一路跟到东鹿州！
船主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依旧跌坐在旁的苏婵。
庆平总尉苏群，也是苏家人。
“没什么，出差。”苏群向前一步，古铜长剑嗖的一身飞向他没入其身后剑鞘之中。
船主面色阴沉，他知道，从对方挡下他这一击起，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将陈烨杀死了。
船主一甩剑刃，其上鲜血溅射在地，划出一道弧线。
他将长剑收入腰间剑鞘之中，“总尉大人，记得补票。”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陈烨目送着对方远去，想要继续开口质问，却无法鼓起勇气——他怕了。
少年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只是这笑声更像是在哭泣一般。
原来刚才那震声的质问，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疯狂，是觉得自己要死前的发泄。
如今获救后，反而没了发泄的勇气，他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贪生怕死以及刚才那股仿佛深入骨髓的无能与无力。
他太弱小了，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做出的任何反抗都毫无意义。
苏群走到陈烨身边，陈烨终于止住笑，他仰头看向苏群，“前辈……您又救了我一次。”
“这次算你走大运。”苏群说道，接着他转头看向苏婵，“向天，以后莫要冲动，我这次出差刚好能护你一段，但不可能永远护在你身边。”
“三叔……”苏婵在听到苏群的话后才恍如隔世般回过神来。
陈烨暗暗惊讶，他没想到这位至少是天人境的前辈，竟是苏婵的三叔！
他终于明白这位前辈说他“走大运”是什么意思了。
此前对方就告诉过他，对方只会出手一次，而那一次机会已经在庆平用掉。
这一次，前辈大概完全是看在苏婵的面子上才出手救下他。
确实是走大运，若是没有苏婵在场，恐怕他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再若是巧巧没有在这个时候来为他打扫房间，他也无法提前做出反应，在最开始时就被船主的飞剑夺去性命。
从这个角度说，巧巧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只不过她付出的代价是她年轻的生命。
陈烨捡起剑回到房间中，整洁如新的房间里，唯有门口的尸体与一大摊鲜血十分刺眼。
“陈汐。”陈烨唤道。
“已经收好了。”陈汐说道，“我也只能做这些。”
陈烨看向脸上依旧带着痛苦与迷茫的洁人少女，伸手将对方的眼帘合上。
她努力工作，勤奋又认真，乐观又富有热情。
她不过想要赚钱为母亲治病，为家里减轻负担而已，却因此丢掉性命。
陈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仇恨？自责？悲伤？
或许都有吧，他想。
苏群与苏婵站在他身后，苏群面无表情，苏婵则是一脸煞白——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尸体，在这么近的距离。
忽有繁杂的脚步声响起，数名身穿甲胄的青年贯入这个房间，他们动作麻利，越过陈烨，两人将巧巧的尸体抬起直接扔出窗外。
其余人则是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整个房间。
“你们做什么！”陈烨有些震惊，震惊后满是愤慨地大吼道。
他两步冲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看向窗外，巧巧那瘦弱的身体在江水中上下起伏，鲜血染红了她身周的水。
一名护卫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陈烨转头看去，竟然那名许姓的护卫，他与巧巧的关系似乎不错。
“叶公子，尸体留在船上，有引发瘟疫的风险。”许护卫低声说道。
“你不是认识她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陈烨吼道。
许护卫收回手低头不语，此时数名护卫齐心协力，已将染血的地面清扫干净。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他们一齐退走，房间中再次只剩下三人。
陈烨看着江面，转身将长剑归匣，一言不发地背上包袱，将还在昏睡中的蜜饯从被窝中掏出来放在头顶。
小黑猫的猫脸上全是懵圈，陈烨低声说道：“抓紧了。”
小黑猫下意识用爪子抓住陈烨的发髻。
没有任何犹豫，陈烨翻越窗台，跳入江水之中。
至少……要将巧巧入土为安，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