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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男孩与他记忆中过去的事

  第34章男孩与他记忆中过去的事南县中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穿过南县汇入南江。

  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河堤边,不停地将手边的石子扔进河里。

  “小杂毛,没人要,天天打铁水头泡。”

  “没有娘,老汉儿跑,扎稻草当娘老汉儿。”

  “稻草咋个当娘老汉儿哦?”

  “所以才是小杂毛——”

  身后突然传来的童声顺口溜让小男孩噌的一声站起身。

  他手里拿着一把石子对刚才唱顺口溜的一群男孩怒目而视。

  “顺子!我没惹你们!”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尽量恶狠狠地吼道。

  “我们在说小杂毛,又没说你,你激动啥子!”对面的男孩中,一个贼头贼脑的小男孩说道。

  接着,与他同行的众男孩都应和起来。

  “就是,就是!”

  “小杂毛,小杂毛!”

  抓着石子的小男孩大吼一声:“我不是小杂毛!”

  叫着,便举起手要将手里的石子丢出,但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手去。

  就在几天前,他也是听了挑衅在学塾里与一个男孩扭打,那男孩受了他一记重拳后便倒地抽搐起来。

  后来,叔父带着他上门赔礼道歉低声下气的样子如今历历在目,叔父虽没有责罚他,但他很害怕,害怕叔父叔母也丢下他不管。

  他死死地捏着石头,手中几颗鹅卵石互相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最后竟碎成几块。

  锋利的鹅卵石边角刺破了男孩的手掌,滴滴鲜血滴落在地上。

  “小杂毛,咋个不开腔?”一个较为高大的男孩走到小男孩的身前,“听说你很能打?”

  “马大哥,教训教训他,听我娘说,他把王小根打傻了,他本来就没娘,前两年老汉儿也跑了,没得人帮他的!”

  小男孩咬着牙凝视着眼前众人,眼中怒火更甚,“有的,我有叔父,有叔母……”

  “啊?!”高大的男孩扣了扣耳朵,“你不会真把他们当你娘老汉儿了吧?”

  小男孩顿时又泄了气,松开手。

  染血的碎鹅卵石落在石堆中,却无法融入其中显得异常扎眼。

  高大男孩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衣领,“杂毛?杂种才对!你这狗杂种,连我的小弟都敢打,我今天非打死你!”

  “哦哦哦——”

  “打他!打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男孩们的欢呼声迎来高潮,他们笑着,跳着,拍着手,肆无忌惮。

  啪啪啪——

  每一下都让他们跳得更高,笑得更欢,拍手更有力。

  他们围着他,笑声,叫声,拍手声混杂在一起,像是某种仪式。

  “住手!”

  远处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欢呼中的众人。

  男孩们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面儒衫少年郎一边飞速走下石阶一边用官话高声喝道:“汝等怎敢聚众欺凌弱小!”

  那高大男孩松开了手,喊道:“李文,你非得与我作对不可?”

  “某无意与马兄作对,”儒衫少年郎走到小男孩身前,不卑不亢地开口,“只不过此等行径实非我等读圣贤书者所为。”

  “你管得着吗?赶紧滚!”高大男孩叫道。

  “某管不着,那先生呢?”儒衫少年郎反问道。

  高大男孩面色一变,“李文,你少拿先生压我!”

  儒衫少年郎面色沉静如水,一动不动。

  高大男孩瞪了对方半天,最终狠狠地说道:“你别太得意,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冷哼一声向着阶梯走去,一干小男孩面面相觑,最终也都跟在高大男孩身后向岸上走去。

  小男孩站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儒衫少年郎转身看向他,小男孩的头更低了。

  “莫要低头,”少年郎道,“辱人者人恒辱之。他人辱我,吾以拳报之,君子之风当如是也。”

  陈烨抬头,正见着儒衫少年郎那正直的眼神,从几日前他动手打人开始,叔父叔母虽从未怪罪于他,但他始终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没做错,自己从未做错。

  对方继续说道:“既是君子所为,为何不反抗,为何要低头?”

  小男孩呼吸加快,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被对方一把抓住。

  “怎成这般模样?”少年郎看着男孩还渗血的手心问道,“这附近刚好有某熟悉的人家,某带你去包扎一番。”

  说着便扯过小男孩的手搭在肩头,一举将他拉上肩背,背着他向着阶梯走去。

  没多久,二人在一处小商铺前停下,铺中各种干货,尤以蜜饯最为香甜,小男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文哥哥,你怎地来了,今天没去学塾吗?”铺子后方竹椅上,一个青色小裙的少女一脸惊喜地跳下椅子。

  “今日放学早,小婉,唐世叔在家否?”少年郎一边放下背上的孩子一边问道。

  “爹娘去果园摘新果子呢,这是——?”少女疑惑道。

  “是我友人,他受了伤,可否借些扎布和药剂?”少年郎说道。

  “我去拿!”少女一溜烟跑进后院之中,不一会儿提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

  接着便是要清洗上药包扎,小孩子恐怕大都害怕这些东西,小男孩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这时,一颗蜜饯递到他的嘴边,只见青裙少女手里捏着一颗蜜饯举在半空,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陈烨。”孩子微微张口,少女顺势将蜜饯放入孩子的口中。

  “不痛不痛的,吃一个果子,很甜的哦。”少女眯着眼睛笑语盈盈。

  孩子咀嚼着蜜饯,此时此刻此般滋味令他沉醉其中,又看了眼正仔细为他清洗伤口的少年郎。

  有爹娘,大概也不外乎如此吧,他想。

  血水顺着手掌落在地上,白皙的地面——

  白皙的地面?

  男孩猛的抬头,看见上一刻还身穿儒衫,一丝不苟的少年郎这一刻却是披头散发。

  他仰着头,张着嘴,嘴角处流淌着鲜血,“救救我,救救我……”

  男孩又转头看向少女,原本微笑着的少女此时更是一脸煞白,红的血白的浆同时滴落在地,“小烨,小烨……”

  铺架上,满屋的蜜饯干果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小小的人头。

  人头上没有血迹,没有毛发,没有五官,却一个接着一个发出刺耳的啼哭声。

  一声接着一声。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惊慌大叫,开始不断挣扎起来,但无论他如何挣扎,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男孩仰头看天,房梁上,一把纯黑长剑悬挂于顶。

  啪嗒一声,绑绳断裂,长剑应声坠落,刺入男孩的双目。

  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