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鬼迷心窍当陈烨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一刻，女孩忽然尖叫起来。
凄厉的尖叫声刺得陈烨眯起双眼，少年缩回手，扑通一声摔下桌子。
少年摔得七荤八素，他转头看向女孩，只觉得对方的表情十分古怪，她分明咬着牙却能发出渗人的尖叫。
陈烨从未在一张脸上见过如此撕裂的表情。
“快……走……”女孩依旧咬着牙，但陈烨能够听见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要……碰那把剑！”
那把剑……怎么了？
陈烨转头看去，黑色长剑依旧高悬于梁，他站起身忽然发现桌上的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刚才分明就是空的，那碗里的东西早就被他吃掉了才对！
少年忽然捂住嘴巴，只见桌上几个陶碗中根本不是什么烧鸡果食，分明是一坨一坨还在蠕动中散发着血腥气息的血肉！
这么说，刚才他吃的所有东西都是……
“呕——”
少年张开嘴巴弯下腰，被嚼的稀碎与胃液混合在一起的血与肉从少年口中喷涌而出洒落在地，混杂着血肉腥腐与胃液酸臭的气息弥漫开来。
“啧啧啧……浪费，太浪费了，这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又吐出来了，你不是很饿吗？这可都是灵物啊！”女孩嘶哑的声音如同尖锐物品划过光滑铁板一般刺耳。
少年伸手抓住桌子边缘，他不受控制地再一次爬上了桌子，另一只手探出抓住了腐朽麻绳缠绕的剑柄。
“对不起。”女孩的神情半是痛苦愧疚半是兴奋期待。
恍惚间，一幕幕画面闪过，少年呼吸急促，走马灯亮起。
很久以前，一个年轻道士来到这里，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黑色长剑。
道士是一名修士，擅长捉鬼，降妖，除魔。
道士有一把剑，是偶然间在某次游历中得到的。
此剑专破鬼物，道士很喜欢，为其取名：镇魂。
道士听说了南方瘟疫，于是来到南江风县。
道士跨过江，遇到鬼。
道士死了，成了鬼，道士与他的剑一同落入江水。
有人捞起了剑，将它拿回去。
几十年后，有人劈开山，斩裂地，鲜有人再跨过江。
一百年后，道士终于再次见到活人。
道士决定夺走那个人的身体，因为道士想活下去。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低沉的声音响起，陈烨的视野中一片漆黑，仿佛身处无尽虚空。
不过少年知道这是道士的声音，走马灯一样的人生他看了，道士的一生是很精彩的，他想。
“我……”少年张口，却被打断。
陈烨眼前忽有微光亮起，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青年出现在无尽虚空之中。
“我会一一完成的，无论是复仇，做剑客，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女孩，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陈烨张口问道。
道士继续说道：“在‘剑客应该有剑’之前，都是真的。”
陈烨松了口气，说道：“除了复仇，其他——其他就算啦。”
少年是想做剑客，但不是因为想让人知道他做了个剑客。
“还有个问题！”少年忽然开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应，于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些吃的……”
“是附近略有灵智的小东西，是我修行剩下的。”良久的沉默后，道士说，“你可以放心。”
陈烨松了口气，这一松整个人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萎靡下来，他确实预见自己会死，只是没想到会死得如此蹊跷，令人难以预料。
于是少年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逐渐冰冷，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少年人总是自卑。
少年觉得自己与道士相比确实差了太多，道士十四岁就开始游历天下，他十四岁还成天坐在江边偷看心有好感的姑娘。
道士驱鬼捉妖，除魔卫道。
少年追鸡撵狗，摸鱼睡觉。
道士很厉害，少年却——少年却还是不想死！
真正死到临头，少年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胆小，说再多的大话，做再多的准备都没有任何用处，不想死就是不想死。
少年根本不可能放下，少年就是不想死！
陈烨睁开眼，道士的虚影仍然在身前，少年大吼道：“剑客，还是只有自己当的才够帅！”
无尽虚空中，少年凝神静气，一声大喝后只觉得神清气爽，逐渐冰冷的身体也在瞬间回暖。
道士的脸上忽然布满狰狞，“胆敢反抗我！凡人！”
“凡人？——呵。”虚空中，一名长衫老者突然出现。
玄簪白玉冠，花白发须，赫然是南县学塾中陈烨的先生——余庆秋。
“先生！？”陈烨满脸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会突然出现……
难道说——少年惊呼道：“先生也成鬼了？”
“你个小子，从小思路就异于常人，跟你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先生捏着胡须感叹道。
“我爹……”陈烨更加疑惑，“先生见过我爹？”
“你爹也是我的学生。”先生说道。
“你们两个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道士狰狞的脸上更添愤怒，“在我的地盘！”
“定——”先生伸出一指正对道士虚影，道士瞬间无法再动弹分毫，整个人像是被剥夺了“动”的权力一般陷入僵直之中。
陈烨睁大眼睛，在先生与道士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分明是神仙手段啊，评书都不敢这样编！
不过想了想陈烨便释然了，如果世上真有妖魔鬼怪，那有神仙似乎也不是什么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
我的先生竟然是一个神仙？
这一整天少年所遇到的事情越发的离奇古怪了。
“有些事一时说不清，不过你以后应该有机会知道。”先生说，“能破心窍，想来以后的路上会顺利些。”
“心窍？”陈烨不解。
“人常说被鬼迷了心窍，你刚才便是这样。”先生解释道，“鬼物最擅长操控人的心智，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都是其想让你感受到的，这就是鬼迷心窍。”
“他——他不是道士？”少年震惊。
“不完全是……”先生说着手一挥，无尽虚空瞬间散去。
少年依旧站在那个破败房间中的桌子上，手里拿着那把黑色的剑。
门口，身穿长衫的先生跨步走进房间，少年呼了一口气，跳下桌子走到自家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