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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对弈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穆尘吃好早饭,提前将中午的饭菜给师父做好,然后再放在锅里面温着。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便带着咫尺下了万松峰。

  这次,他没忘,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检视了一下手上的咫尺。

  随后,沿着石阶下了万松峰,再沿着石阶路过朔月峰,继续沿着石阶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一线峰山脚。

  然后,穆尘便开始沿着一线峰的石阶向上走去,在走过几条曲折蜿蜒的石阶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且陡峭的石阶。

  石阶的两侧则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沿着石阶向上看去,天成一线,在这石阶的尽头仿佛与这一线天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不仅让人看到了一线天,还让人有一种通天之感。

  于是,穆尘心存着敬畏,踏上了这条笔直且陡峭的石阶。

  以正阳宗的实力,想要把这陡峭的石阶变得平坦,那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但这陡峭的石阶为什么能长久的存在在这里,见证着日出日落、春去冬来、人来人往,一定有它的道理。

  只是这道理是什么,穆尘现在还不得而知。

  此时,他正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在石阶之上,在一线天之下,欣赏着、感受着、思考着。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线峰峰顶,也是这石阶的尽头。

  在这里,不是天的尽头,石阶也并未与天相接。

  在这里,他看到的是辽阔无边的天空。

  登顶的那一刹那,穆尘仿佛明白了这石阶想要告诉世人什么,它说道:

  “当你还在山脚,你总是凝望着那山顶的地方,对山顶充满了向往。

  当你有志于登上山顶,你脚下必然是一条陡峭难行的道路。

  当你奋力地沿着陡峭的道路向上攀登时,你的心会被锁在那山顶,你所看到的天空也只会是一线天。

  当你满心欢喜登顶的那一刻,你才会发现,天空并非是你所看到的一线,而是无比的辽阔,远超乎你的想象。

  这时,你才会明白,你登的不是眼前的这座山,你登的是你心中的山。

  山有峰,心无峰,无峰胜有峰。

  这时,你才会明白,费劲千辛万苦达到的从来都不会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穆尘在此停留了片刻,“听完了”石阶告诉他的话,然后便继续往前走。

  在这峰顶,还是和其他峰一样,仍然还堆叠着一些峰,只是那些地方鲜有人至,索性人们就将人常在的高峰叫做峰顶。

  没走多久,穆尘便遇到了一位一线峰的弟子,在告诉了对方此行的目的之后,那人看穆尘的眼色都好像高了一分。

  他对穆尘笑道:“你是第一次来我们一线峰吧,我来给你带路。”

  确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有人带路,于是,穆尘便欣然地接受并对他表达了感谢。

  随后,那人便在前带路,走了一小段之后,换成肩并肩,两人开始有了一些与此事无关的交谈。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持续地发展下去,可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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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他们前方,有一人正在高谈阔论,在他的周围,有几人正在洗耳恭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梓辰。

  穆尘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家伙那天走得是那样得莫名其妙,当时让他无比的尴尬。

  于是,他也顾不上体面与礼貌,大声喊道:“李梓辰,你给我过来!”

  正在手舞足蹈,妙语连珠的李梓辰听到穆尘在喊他,于是,停止了他的高谈阔论,在众人不解中,各种赔礼道歉,算是打发了他们。

  然后便嬉皮笑脸来到穆尘身前,说道:“穆尘,什么事能让你专程来一趟,该不会是来谢我的吧?”

  穆尘正要回答,旁边那位一线峰弟子抢先道:“他是师父约来的,与师父有约,现在我正带他去师父那里。”

  李梓辰哦了一声道:“那我带他去师父那里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他说。”

  那人见穆尘和李梓辰关系走得挺近,知道这个请求不好拒绝,那他想要借此机会亲近一下师父的想法就不得不化为泡影。

  最后只能勉为其难道:“那行,接下来的路就让梓辰兄代劳吧。”

  说完,便和穆尘抱拳告别,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那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走后,穆尘便把憋在嘴里的话大声说了出来:“你还有脸说,我是来谢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来感谢你。”

  李梓辰惊讶道:“莫非搞砸了?”

  穆尘一脸雾水道:“什么搞砸了,你说得什么玩意儿。”

  李梓辰见穆尘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于是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穆尘一脸无语道:“还我想说什么,我问你,那天让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你他娘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梓辰忍不住笑道:“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吗?”

  穆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你说什么?”

  李梓辰浅笑道:“我那是为了帮你,你之前不是帮了我吗?”

  现在的穆尘,情窦未开,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听到李梓辰这话,高声道:“我帮你是赴汤蹈火,你帮我是煮汤点火,那我要你这兄弟有什么用?”

  李梓辰笑道:“当然有用了,怎么会没用呢,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师父那里。”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穆尘,他今天来一线峰是有重要的事要办,而不是来找李梓辰算账的。

  看着李梓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和自己也颇为相像,也只能在心里感叹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于是,话锋一转道:“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

  李梓辰拍了拍胸脯道:“我办事,你放心,万无失一,滴水不漏。”

  穆尘戏谑道:“还滴水不漏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调我一侃地来到了神算子的书房。

  然后,李梓辰便驻足不前,低声道:“穆尘,我师父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穆尘知道,李梓辰对于上次的惩罚还心有余悸,也不勉强,点头道:“那你回吧,我自己进去。”

  随后,李梓辰便转身离开,穆尘则向神算子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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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神算子的书房,穆尘敲门道:“神算师叔,弟子穆尘拜见。”

  书房里传来神算子爽朗的笑声道:“直接推门进来吧。”

  当穆尘推开门,映入眼帘的除了书,还是书,这些书被整齐地陈列在一排排书架上。

  穆尘惊讶道:“神算师叔,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神算子笑道:“看完这些书不是难事,想把它们都看懂,才难,我现在也只是看到整座冰山的一角而已。”

  穆尘笑道:“如果神算师叔都只算是看到了冰山一角,那我连一颗冰渣子都没有看到。”

  神算子摇了摇头,笑道:“并非如此,你还年少,未来大有可为。”

  穆尘认为神算子这只是出于礼节性的长辈鼓励晚辈,这些话可千万当不得真,更不能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于是礼节性地回道:“多谢神算师叔,弟子以后一定以此言多加勉励自己。”

  神算子点了点头,然后道:“神器带了吗?”

  穆尘回道:“带了。”然后撩起袖口,将咫尺从里面拿了出来,放在了神算子的书桌上。

  当咫尺被放在书桌上之后,神算子便立即对咫尺进行仔细地观察,进入了忘我的状态,顺便也把穆尘给忘了。

  穆尘则在为刚才拿出咫尺而尴尬,因为他现在还没有为咫尺找到合适的护具,所以只能将它反手扣于袖口之中,毕竟,正手拿着这咫尺看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穆尘就这样站着,看着神算子一边观察咫尺,一边翻阅书桌上早就堆好的书籍,有时还会去到书架上找来一些书。

  神算子完全忘记了穆尘的存在,直到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翻动咫尺,在发现自己翻不动后,才想起穆尘,抬头道:“穆尘,你把它翻个面。”

  穆尘嗯了一声,将咫尺在桌上翻了个面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神算子继续沉浸式地观察,穆尘依然被凉在一边,话不能说,动也不能动,就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神算子在那里研究咫尺。

  这一看就看了一个半的时辰,等神算子研究完,看到穆尘还站在原地,才说道:“你怎么不坐呢?”

  穆尘哭笑不得道:“没事,神算师叔,这样站着也挺好,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还能立即帮上忙。”

  神算子浅浅一笑道:“师叔就有这毛病,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忘我,这才把你给忘了。”

  穆尘正要回答,神算子却接着道:“好在我还有些收获,不会让你白站这么久。”

  穆尘好奇道:“不知神算师叔看出来了什么,又有什么收获?”

  神算子和颜悦色道:

  “穆尘,你这件神器可了不得,它并非是一件普通的神器,更不可能是刚入门的神器。

  根据我刚才地观察和研究,我发现它极有可能比传说中的那九件神器还厉害。

  这上面所有的白色斑点,都散发着不同强度的微光,还有这些白色丝线,同样如此,散发的微光比白色斑点还要更强一些。

  据我推测,这一个个小斑点便代表着一颗星辰,这些白色的丝线则代表的是一些星系。

  而它们都分布在这通体黝黑、光滑无比的短尺上,这短尺或许是由某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天体炼化而成,这天体它能够吞噬星辰甚至星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绝不是一件普通的神器,而是神器中的神器。”

  听神算子说完,穆尘为之一震,倒不是震惊这神器有多厉害,而是震惊神算子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神器比那九件神器都厉害,但现在他必须得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表示不可思议。

  于是,神算子刚说完,穆尘便做出一脸吃惊地表情,将咫尺拿在手上,盯着它看了又看,自言自语道:

  “真不敢相信,这不起眼的短尺会是最厉害的神器。

  刚开始,说它是件兵器都没人相信。

  现在又说它是一件神器,还可能是一件最厉害的神器,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看着穆尘满脸惊讶的表情,神算子郑重其事道:

  “穆尘,这件神器除了我以外,这世间应该很少有人会知道它的厉害。

  你最好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就把它当做一件极为普通的神器,甚至是普通的兵器来用。

  如果被别人知道,你这是件神器,还是一件最好的神器,而他们又得不到,抢不走,那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希望别人比自己好,他们自己没有的,也不希望别人有。

  如果别人有了他们所不能得到的东西,很少有人会真诚地送上祝福,更多的是在背后给你使绊子,轻则流言蜚语、搞破坏,重者危及你的性命。”

  听神算子这样一说,穆尘不由得心里一颤,之前只认为别人会因此而嫉妒他,从没想过别人可能会因此而杀了他。

  现在想来也是,每个人都在追求内心的平衡,当你的好让他心里感到不平衡时,他就会想办法重新恢复平衡。

  见神算子如此关切他,穆尘躬身行礼道:“多谢神算师叔提醒,弟子会谨记师叔之言。”

  神算子笑道:“好了,神器我已经研究过了,现在正值午饭时间,吃完饭我们再下棋。”

  穆尘道:“一切谨遵师叔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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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了书房,神算子径直朝一线峰食堂走去,穆尘则紧跟其后。

  来到食堂,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一眼望去,大概有两千人上下。

  众人见神算子到来,无不躬身行礼。

  看着穆尘紧随其后,连带着穆尘,也被高看了几分。

  随后见穆尘紧随神算子进了雅间,这可是极少数人才会有的待遇。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穆尘的种种过往。

  饭间,神算子问道:

  “穆尘,之前听说你的身体很差不适合修仙,怎么现在我看你这身体也不算差,完全可以修仙,难道道庄师兄有什么秘术?”

  穆尘回道:“秘术倒没有,我的身体之所以会慢慢变好,是因为师父让我每天都去晨跑和攀爬悬梯。”

  神算子感叹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师兄教导有方啊。”

  两人吃好饭,神算子见外面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说道:“穆尘,今天我们不妨就在这室外下棋,也享受一下这暖洋洋的阳光。”

  穆尘道:“弟子谨听师叔安排。”

  随后,神算子便在前面走,穆尘则在后面跟着,走到一陡峭崖壁处,神算子停下来道:“在这思过崖上有一棋盘,我们就到上面去下吧。”

  穆尘听李梓辰提起过这思过崖,现在看到这崖壁是一整块巨大的花岗岩,大概有百来丈高,心想:“这么高的崖壁,李梓辰他是怎么上去的?”

  正在这时,穆尘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量拽着,眨眼之间,人便来到这思过崖上。

  在这里,除了一张棋盘石桌和两张石凳之外,再无他物,光秃秃的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看到此情此景,想到李梓辰在这上面待了20多天,穆尘不由得好奇问道:“神算师叔,如果有弟子在这思过崖上受罚,那他们晚上在哪里睡?”

  神算子指着地上的花岗岩道:“就在这里睡,以地为席,以天为盖。”

  穆尘想起上个月还下过几天雨,又接着问道:“那下雨呢?下雨他们怎么办?”

  神算子轻描淡写道:“下雨最好,雨能让他们清醒清醒,有助于他们思过。”

  听到这里,穆尘现在才知道,因为洛神峰的事,李梓辰也没少吃苦,但这些,他一句都没有提过,即便是在赵馨妍为难他的时候,他也没说。

  此时,穆尘才发现,李梓辰看起来嬉皮笑脸,但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

  随后,穆尘跟随神算子来到棋盘前对坐,再各自从石桌下拿出黑白棋子。

  神算子对穆尘道:“师侄,我们开始吧。”

  于是,两人便在这思过崖上,在这石制棋盘上开始对弈。

  穆尘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让他和神算师叔下棋,神算师叔不仅是正阳宗第一棋手,很可能也是全九州第一棋手,而他在围棋上的造诣,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

  所以,两局棋,穆尘没有任何意外,皆遭惨败。

  神算子当然明白道庄子为什么要让穆尘和他下棋,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让他点拨一下穆尘。

  见两局棋都是以大比分落败,穆尘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神算师叔,穆尘甘拜下风。”

  神算子笑道:“穆尘,那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

  穆尘挠了挠头,笑道:“因为我棋艺不精。”

  神算子道:“回答的倒是没错,但是不准。”

  这时,穆尘恍然大悟,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要让他找神算师叔对弈了,恭敬道:“还请师叔赐教。”

  神算子道:“穆尘,你看你的这些棋子,单看某一点,好像不落下风,甚至还占上风,但最后为什么你会输掉棋局?”

  穆尘盯着棋盘,思索片刻道:“因为我的棋子大部分都是分散的,并没有联动起来,而只有联动的棋子越多,才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神算子欣慰道:

  “正是,但这还只是表象,深层次是你只盯住某一颗棋子的得失,而忽略了整盘棋的输赢。

  想要提高自己的棋艺,不仅是要在技法上去提升,还要打开你的视野,转换你的思维,从关注某颗棋子的得失转换为关注整盘棋的输赢。

  棋局如人生,同样,你要摆脱单点的得失心态,在全局上去谋篇布局,这样你才能下好人生的这盘棋。”

  穆尘也不明白神算师叔为什么要跟他讲局部与整体的关系,这和他的修炼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

  但理却是这个理,索性,先不管它,记下来再说。

  于是,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神算师叔教诲。”

  随后,神算子便将穆尘带下思过崖,穆尘也就告辞下山,回万松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