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之后，道庄子长舒一口气道：“因为曾经的我，那个少年的我，也是有远大理想，渴望站在九州之巅，成为全九州第一人。”
见师父化悲伤为豁达，穆尘也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用灵液辅助修行不也能成为天下第一吗？”
道庄子回道：
“灵液辅助修行是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但未必能成神，成仙。
天神境的后面的两个境界之所以还没有名字，是因为历史上修为最高者，也只是停留在太初高阶。
这样的人历史上一共出现了十多位，但从来没有人突破太初境。
而且随着境界地提升，越到后面，所需要的灵液纯度就越高，而灵液是由灵石炼化而成，所以境界越高，提升到下一境界所消耗的灵石就会越多。
到天神境后，消耗的灵石数量更为惊人，而每个部族拥有的灵石数量有限。
当灵石不够时，又会引发部族之间的战争…”
在道庄子停顿的间隙，穆尘便惊讶道：“那这么说，灵石反而成了万恶之源。那大家为什么不放弃使用灵石辅助修仙，都采用悟道进行修仙呢？”
道庄子回道：“灵石怎么会是万恶之源，罪恶的源头在于人心。还有，让大家放弃使用灵石修仙，你认为这可能吗？”
穆尘傻傻地笑道：
“说得也是，你不使用灵液辅助修行，别人一旦使用了灵液辅助修行，实力就会远远超过你，到时候就可以轻松灭了你，抢夺你的灵石。
这就让部族的每个修仙者，不论是出于自身原因，还是外部原因，都会选择灵液辅助自己修行。”
说完，穆尘又接着问道：“师父，既然每个部族的灵石是有限的，那为什么直到现在，灵石还没有被消耗完？”
道庄子道：“这是因为灵石会再生，只是这再生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穆尘思索片刻之后，再次问道：“师父，百年前所有门派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变革，减少修仙者的人数，目的是不是为了降低灵石的消耗速度？”
道庄子回道：
“正是，修仙者人数少了之后，灵石消耗的速度就会变慢。
理论上分摊到每个修仙者身上的灵石也就会越多，而这些人同样能做到保护部族安定。
所以，变革既解决了内忧又解决了外患，而且还附带带动了部族的发展，人口大量增加，经济高速增长，整个部族都更加繁荣富强。
修仙者人数少了之后，还有一个好处，这会让达到太初高阶的人有更多的灵石可用，或许就能助他们突破太初境，晋升到下一个境界。”
穆尘疑惑道：“既然这样也可以突破太初境，师父，你当初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悟道修仙这条更难的路呢？”
道庄子回道：
“因为突破太初境耗费的灵石数量，必然会达到恐怖的数字，如果改革就是为了帮助极少数人突破太初境，达到更高的境界。
帮助他们成神、成仙。
那这就是以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来换取极少数人的利益。
以这样的方式成神、成仙，又有什么意义？
而在悟道修仙这条路上，传说我们正阳宗有位前辈，全凭自己悟道，突破了太初境。所以，当时我也有志于此。”
听到有人居然全凭悟道修行，就能突破太初境，穆尘心中为之一振，激动道：“那，那位前辈为什么不给那上面的境界命名呢？”
道庄子道：“其实，他为那境界命了名。”
穆尘接着问道：“那叫什么名字？”
道庄子回道：“太初境。”
“太初境？太初境上面怎么还会是太初境呢？是不是师父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想到这里，穆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是白激动了。
正在这时，道庄子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两个太初境？”
穆尘这才意识到，原来师父没醉，于是迅速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命名出现了分歧吗？”
道庄子道：“可以这么说，但本质上又不是。”
穆尘挠了挠头道：“师父，你把我说糊涂了。”
道庄子笑道：“我就想看看，你这个糊涂蛋还敢不敢笑你师父。”
穆尘顿感尴尬，还没来得及解释，道庄子继续道：
“说回正题，表面上来说，确实是命名出现了分歧，但本质上，可能是修行在这里出现了差异。
之前大家统一命名的太初境，正是因为那个境界符合太初的特质。
但我们那前辈，却说在那境界感受到的是另一番景象，他把这个境界叫做混沌境，在混沌境上面才是太初境。
但大家都认为他在胡说八道，根本没人相信他。”
穆尘疑惑道：“难道我们正阳宗也没人相信吗？”
道庄子道：“没有，而且没过多久，他就被当时的宗主扫地出门。”
穆尘惊讶道：“这么厉害的前辈都被赶出了宗门，那岂不是宗门的巨大损失。”
道庄子道：“对于宗门来说，自然是损失巨大。但他践踏了宗门的规则，越过了红线，这决不能容忍。不论他是谁，他有多厉害，都不能凌驾于宗门之上。”
穆尘好奇地问道：“这位前辈做了什么事，越过了宗门的红线。”
道庄子道：“他私自炼化灵石，炼化了正阳宗一半的灵石，这让当时的宗主大为震怒，只能按照门规将他逐出宗门。”
听师父这么说，穆尘更加困惑了，问道：“师父，你不是说那位前辈不用灵液辅助修行吗？那他炼化灵石干嘛？”
道庄子回道：
“根本没人相信他不靠灵液修行。
因为从古至今，所有人都是借助灵液在修行，靠自身悟道就能修仙，谁会相信。
再说那位前辈，从小就性格顽劣，长大之后也是特立独行，不喜与人来往，这就导致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当然，他也不屑和这些人争辩，随便他们怎么说。”
穆尘低声道：“师父，换作是我…我也很难相信啊。”
道庄子抬头看向星空，感叹道：
“刚开始我也不信，直到我无意间达到了身蜕境，在没借助灵液的情况下便完成了洗髓。
当我师父再次跟我讲起这位前辈的故事时，我才对此深信不疑。
当时的我就立志，要靠自身悟道进行修行，这样一直修炼到了御雷境。
但后来因为长时间卡在御雷境上，自己意志也不再坚定，才选择使用了灵液辅助修行。
在往后，就再也无法通过悟道来进行修行，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越到后面，悟道就越难了吧。”
见师父神情再次落寞，穆尘也替师父惋惜，但又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只能用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句话来安慰道：
“师父，你没走完的路，我替你走下去，既然我不能使用灵液修行，那我就靠悟道修行。
我也要像师父一样，像那前辈一样，靠自身悟道，修出一条仙路来。”
其实这句话，不仅是用来安慰道庄子，更是穆尘用来安慰自己，激励自己。
听到穆尘这样说，道庄子略感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后，穆尘又问道：“师父，后面那位前辈怎么样了？”
道庄子道：
“那位前辈被宗门除名之后，反而落得一身轻松，游历九州，不问世事。
偶尔会传来他的消息，但都是些只言片语，说什么他能只手摘星，炼化星辰为神器。
但又没有人亲眼见过，说得玄之又玄，索性大家都只是把他当成一种谈资在世间流传。
哎，这些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了，后面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飞升，成神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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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道庄子就准备转身离去。
此时，穆尘急忙喊道：“师父，你还没有介绍这验气石呢？你给我说说，再演示一下。”
道庄子笑道：“演示一下，臭小子，想看我的修为还拐弯抹角。”
看自己这小聪明被识破，穆尘也只好挠挠头憨笑。
随着道庄子将手轻轻放在验气石上，那验气石便从下往上、从左至右的一个方格接着一个方格变白，最后停留在一处小方格里一动不动。
道庄子指着验气石道：
“每一个九宫格都代表着一个小境界。
从下往上分别是：身蜕境、乘风境、炼火境、注雨境、御雷境、化气境、络水境、移形境、天雷境、洞天境、太初境，后面两个境界还没有名字。
在每个境界内，九宫格的每一列对应一个等级，从左至右分别是初阶、中阶、高阶。
每一个等级里面有三个小长方格，真气会从下往上填充。
当真气填充满一个境界的九个小方格后。
灵液修仙者服用灵液，几个时辰后就能晋升到下一个境界。
悟道修仙者需要悟到新的具有能量的道之后，才能晋升到下一个境界，具体要多长时间，没有定数。
好在前人已经给这些境界命了名，让悟道有了方向。
比如在玄武境，就是去悟风、火、雨、雷的道。”
听到悟道有方向，穆尘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至少自己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但此时，他心中有个疑惑。
他分明记得，师父说他到了天雷境，但验气石测出来的却是移形高阶。
而且师父刚刚在介绍到移形境时，也明显能够感觉到他有过一丝停顿。
沉默片刻后，穆尘问道：“师父，修为达到一个境界后，还会倒退吗？”
听到穆尘问出这个问题，道庄子神情先是有一些忧伤，转瞬即逝之后又露出一丝微笑。
回道：“你小子还挺关注细节。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和验气石上所显示的不一致？”
不等穆尘回答，道庄子接着道：“放心，修为不会倒退，只是我这个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另一个故事？什么故事？”穆尘继续追问道。
道庄子拂袖而去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就让他随风飘逝吧。”
见师父没打算说下去，穆尘也就不再问。
而是问道：“师父，是不是真气充满整块验气石，修仙者就能能飞升成神、成仙？”
道庄子笑道：“或许吧。古往今来，除了神话故事，还没有过记载，谁能由凡人修炼成神、成仙。”
穆尘道：“那岂不是所有的修仙者，修炼一生，最后只是一场梦。”
道庄子放声大笑道：
“是不是梦，不知道。
但作为一个修仙者，所拥有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他（她）的修为越高，那就更不必说。
而这些，比起成神、成仙，是更多修仙者追求的目标。”
穆尘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成神、成仙那有那么容易，甚至是没有可能，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修仙的趋之若骛。
因为只要成为修仙者，那荣誉、地位就会接踵而至，而且随着修为的提升，一切都将水涨船高。
快到小屋时，穆尘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师父，我现在已经把整套功法都学完了，但你还没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
道庄子打着哈欠道：“名字，我也忘记了，不过这不重要。”
“不重要？”穆尘疑惑道。
道庄子道：“不仅功法的名字不重要，功法本身都不重要，以后你就明白了。”
回到小屋，道庄子就回到他房间睡觉去了。
而穆尘还得把桌上这一堆，连同厨房收拾干净。
不过，现在他已经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毕，上床睡觉去了。
穆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不仅仅是因为他今天达到了化拙初阶，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
更让他难以入眠的是师父跟他说的一席话，太多的内容让他兴奋。
但最让他振奋的还是他也可以修仙，虽然他要走的路是一条更艰难且少有人走的路。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可以修仙。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达到那位前辈的高度。
但他握紧拳头，立志道：
“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去修行，去努力提升自己。
唯有如此，大仇才能得报。
唯有如此，才不会辜负师父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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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完早饭，穆尘便开始“练剑”。
他正练得入神，道庄子叫他去山顶采三颗灵芝，他只好放下竹竿，背起背篓向外走去。
道庄子见穆尘并不打算带竹竿上山，说道：“你把竹竿也带上，说不定用得着。”
虽然这竹竿对采灵芝没什么用，但穆尘还是听了师父的话，带着竹竿向山顶走去。
在路上，穆尘便意识到师父说得没错，带竹竿还是有用。
毕竟这山路崎岖，没有现成的石阶，走起来并不容易，有根竹竿撑着，走起来相对轻松些。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穆尘看见了第一颗灵芝。
正当他弯腰采灵芝时，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啄了一下屁股。
疼的他直接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仙鹤。
穆尘生气地挥舞着竹竿，恨不得也给这仙鹤一竿子，但奈何这仙鹤跑得太快，一溜烟便没影了。
正当他再次去采灵芝时，这仙鹤又悄无声息的在他屁股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穆尘气愤的将背篓摔在地上，开始追着这仙鹤打，势必要还以颜色。
一边追还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个畜牲，还欺负起老子来了。什么狗屁仙鹤，你就是一只野鹤。”
正当穆尘追的起劲，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只仙鹤。
这只仙鹤的体型，比刚才那只稍大一些，而且还不怕穆尘的竹竿，敢主动攻击穆尘。
这还了得，人还能被畜牲欺负不成，这气谁受得了。
穆尘张牙舞爪地挥舞竹竿，试图给这两只仙鹤一次暴击。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比五。
两只仙鹤一次也没被击中，反而穆尘又被它们啄了五口。
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好歹他也算是个修仙者，却被两只野鹤欺负。
穆尘是越想越来气，更加拼命地挥舞着竹竿，犹如狂魔乱舞，但还是无济于事，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当他撑着竹竿休息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完全把所学的功法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穆尘嘴角微微上扬，这次定要让它们尝尝自己的厉害。
穆尘信心满满地对这两只仙鹤发起了攻击。
本以为这次会轻松取胜，没想到在双方缠斗的过程中，出现了多次卡壳。
每次卡壳都会被仙鹤一顿猛啄，他又不得不恢复狂魔乱舞的本性。
和这两只仙鹤从上午缠斗到中午，再从中午缠斗到下午，再到黄昏。
或许是这仙鹤也累了，亦或是看他可怜。
在穆尘被啄得“千疮百孔”后，这才让他采下了那颗灵芝。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穆尘这才灰头土脸的背着背篓，左搓右揉地下山。
这时他才明白师父让他带竹竿的原因，不带这竹竿，他一定会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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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穆尘回到小屋，看到道庄子已经把饭做好，正坐着等他吃饭。
歉疚地对道庄子道：“师父，徒儿无能，只采回来一颗灵芝。”
道庄子并没有责备穆尘，而是若无其事地道：“一颗灵芝也是灵芝，今天没采够，明天再去便是。”
说完之后，又紧接着道：
“你也别光顾着采灵芝，也要照顾照顾你师父，今天中午饿得我前胸贴后背，都没有等到你回来做饭，最后只能自己做。
你看看这菜做的，和你比差远了。”
穆尘原本还在为今天的事耿耿于怀，听到师父这样一说，整个人也瞬间轻松下来。
说道：“师父，明天早上我先给你把饭做好，做好之后，我再去山顶采灵芝，一定把剩下的两颗采回来。”
道庄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两颗，是三颗。”
“三颗就三颗。”说完，穆尘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
第二天，穆尘早早的就把一天的饭全部做好，还为自己带了两个油饼，然后再次向山顶走去。
经过一天的艰苦奋战，总算是采到了三颗灵芝。
今天，他也让那两只仙鹤尝到了苦头，这让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后面的几天，还是采灵芝，只是数量要求越来越多，从三颗涨到了十颗。
随之而来的还有仙鹤数量的增加，从开始的两只，变成现在的多只，而且越往上走，仙鹤的数量就越来越多。
这天晚上，道庄子一口气把灵芝的数量，从十颗涨到了二十颗。
即便是今天的十颗灵芝，都把穆尘折腾得够呛，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随着采摘数量的增加，自己对这套功法也越来越熟悉，很少再出现卡壳的情况，所以对采灵芝这事，便多了一分热情。
为了采到二十颗灵芝，他必须要上得更高，那里才有更多的灵芝。
当然，也有更多的仙鹤等着他。
今天运气不错，第一次就发现两颗灵芝，灵芝周边有四只仙鹤守护。
正当他和这四只仙鹤搏斗时，余光之中，瞥见旁边的松树上坐着一人。
穆尘大为震惊，急忙后退，不再与这四只仙鹤缠斗。
向那树上看去，原来是一个青衣女子，年龄和他相仿，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刚才一惊一乍的样子，也不知道被她看见没有，穆尘故作从容地问道：“你也是来采灵芝的吗？”
那女孩笑道：“对啊，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一路上来，一颗灵芝也没看见。”
这女孩的笑容是那样的甜，仿佛能融化一切。
那声音，婉如二月的风、清晨的光、夏日的雨，听得让人心旷神怡。
穆尘不由地陶醉起来：“原来这女子也是来采灵芝，而且是因为我将这沿路的灵芝已经采完，所以才让她也来到这里。”
这里的仙鹤，更加难以对付，对方又是一个女子，这便激起了穆尘的男儿本色。
不假思索道：“这里的仙鹤很是难缠，你要几颗，我帮你采。”
说完之后，穆尘就后悔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里是正阳宗，那这女子就绝非一般人，实力很可能在他之上。
那女子若无其事地摘下一颗松果，爽朗地回道：“好啊，我只要五颗。”
“还只要五颗，这可是要耗费自己半天时间才能采到的量，但谁叫自己已经答应了人家呢。”
穆尘也只能在心里叫苦，表面却做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轻松。
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现在，他穆尘一言，也定要让四鹤难追。
那就别再犹豫了。
战斗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