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子走后,道庄子也转身回了小屋,竹林里又只剩下穆尘和赵馨妍两人。
起初,两人还在兴致勃勃地练剑。
现在,两个人却都有点提不起精神,陷入到各自的沉思之中。
穆尘看着手上的咫尺,寻思:
“昭云子虽说是派自观境的弟子,但他一定会派自观境里面最厉害的一个和自己比试。
而把主场选在千禧峰,不仅让他们占尽主场优势,还让一切都在昭云子的掌控之中。
那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摆明不会让自己有一个好下场。
自己输掉比试没什么,受点委屈也没事。
但这次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代表了万松峰,代表了师父。
那自己就不能输,因为万松峰可没有第二人能帮万松峰找回颜面。”
激情之后的冷静,让穆尘面带愁容,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赢得胜利的把握也不大。
赵馨妍打不起精神,同样是和这件事有关,她心想:
“这摆明就是一个不公平的比试。
比试双方的实力先不说,毕竟比试势必有强有弱。
但主场选在千禧峰,这就很有问题。
以自己对昭云师叔的了解,他极好面子,极爱护短。
如果到时候穆尘在比试中赢了,而且是在他千禧峰赢的。
那以昭云师叔的作风,变卦极有可能发生。
那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这就不好预料了。
道庄师伯应该也清楚这一切,但他为什么就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呢,任凭穆尘自己做主。
而穆尘这个傻瓜,答应得还那么爽快,完全不知道这是别人挖好的一个坑,正等着他跳。
他可倒好,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也不管水深水浅。”
两个人就这样不约而同的在他们走了之后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谁先被风吹醒,亦或是同时被吹醒。
两人同时望向彼此,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练剑。”
随后,彼此莞尔一笑,便在这竹林中再次舞动着青春,书写着情谊。
往后的每一天,赵馨妍几乎都是在穆尘刚吃完早饭就来到了万松峰。
这几天的字,她也不练了,全部用来对练。
晚饭也在万松峰吃,吃完接着练,练到明月当空,群星闪耀时,才不舍地离开万松峰,回到朔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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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到了约定比试的日子。
穆尘依然和往常一样,晨跑、爬悬梯、煮饭。
师徒二人吃饭时,道庄子跟穆尘谈的尽是一些闲话,仿佛他已经忘记了今天要比试似的。
见师父不说,穆尘也就不提,心想:“就这样默默地去比试,也挺好。”
吃完饭,穆尘拿起咫尺,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
在穆尘临近院门时,道庄子轻声喊道:“穆尘”。
听到师父叫他,穆尘转过身,问道:“师父,什么事?”
道庄子语重心长道:“打不过就认输,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穆尘哦了一声,便转过头,疾步下山,此时,两行热泪从脸上滚了下来。
穆尘抬起手臂,擦干了眼泪,在心里默念道:“你不能哭,稍后还有战斗在等着你,你必须刚强,一定要把它赢下来!”
来到万松峰山脚,赵馨妍和李梓辰已经等在那儿。
穆尘看见赵馨妍手上拿着一把通体碧绿的宝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赵馨妍拿剑。
顿时,又再次红了眼眶。
这次,他迅速咬紧嘴唇,防止眼泪再次掉下来,也让自己赶紧从柔软中醒过来。
一路上,赵馨妍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那么多好笑的故事,一边走一边说,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穆尘分明看到,有时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只是还不等眼泪流下来,就转过头去,再转回来时,脸上又挂满了笑容,又恢复了那动人的模样。
不知不觉,三人便来到了千禧峰脚下。
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其他峰的弟子,他们都是为了看这场比试而来。
甚至这里面还有一些平常不爱看热闹的人,也都破天荒地来到了这里。
这些人在路过穆尘他们时,都会转头看向他们,也有些会跟赵馨妍打声招呼。
大多数人在看向这里之后,又都会盯着穆尘手上的咫尺看,看到这短尺其貌不扬,都略带失望之色。
三人就这样沿着石阶向上走,来到一片巨大的枫树林。
据说这片枫树林,一年四季都是火红一片,老叶飘零之后,新叶又迅速飘摇在树梢上。
风吹过它们,发出簌簌簌的响声,也不知道是在欢迎,还是在喝彩,亦或是喝倒彩。
三人穿过这片巨大的枫树林,便来到千禧峰峰顶。
再走过几条蜿蜒的小道,穿过千禧峰弟子的屋舍,经过三座宏伟的大殿,来到大殿后方——千禧峰的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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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是一个巨大的洼地,在这训练场里有各式各样的训练场地。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训练场的中央,是一个碧波荡漾的深水潭,在水潭的中央有一座圆形擂台。
在擂台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都有七根石桩露出水面,每根石桩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两丈宽,而这就是通往擂台的道路。
此时,在擂台之上,已有一人负手而立,此人是千禧峰弟子王宝坤,修为自观高阶,也是穆尘此次比试的对手。
在深水潭四周也都围满了人,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当穆尘他们刚踏进训练场,就引起人群一阵骚动,纷纷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三人便沿着人群让出来的小道,向里走去,来到水潭边站定。
穆尘看着眼前的石桩,正寻思着怎样过去时,赵馨妍便对擂台上那人喊话道:“你便是今天要比试的人?”
那人应道:“正是。”
赵馨妍继续道:“那昭云师叔人呢?怎么不见他出来主持局面?”
那人轻笑道:“我师父说了,等穆尘上到擂台之后,他再来也不迟。”
赵馨妍冷哼一声道:“小孩子把戏,无聊。”
随后便一把抓住穆尘的胳膊,飞了过去。
穆尘只感觉到自己瞬间腾空,完全没有飞的感觉,弹指间,便出现在了擂台之上,落地时,身体还有些轻微地摇晃。
若不是赵馨妍用力抓着,估计他会直接晃倒在擂台上。
两人刚上擂台,就听见昭云子的声音道:“没想到馨妍师侄今天也来了。”
赵馨妍本不想对他躬身行礼,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扫他的面子,勉为其难地对昭云子行了个礼,沉声道:“回昭云师叔,我今天是陪穆尘过来应战的。”
昭云子微微一笑道:“馨妍师侄,就一场比试而已,何必说得像是一场大战一样?”
赵馨妍沉声道:“是比试最好,如果是战斗,那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昭云子一声冷笑,也不作答,厉声道:“你下去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馨妍转过身来对穆尘说道:“你放心比,其余的事就交给我。”
穆尘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赵馨妍也对着穆尘微微点了点头,便一展青衣,飞身立于水潭边。
见赵馨妍下了擂台,昭云子朗声道:
“这场比试意在化解千禧峰弟子和万松峰弟子之间的恩怨。
比试之后,不论胜负如何,所有恩怨都将一笔勾销,你们清楚了吗?”
王宝坤高声回道:“清楚了,师父。”
穆尘则沉声回道:“清楚了。”
接着,昭云子又道:
“接下来宣布比试规则,比试规则如下:
一、比试时间为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时间到,不论最后是否分出输赢,比试都将立即终止;
二、比试期间,若一方认输,或者无法再战,比试也立即终止;
三、若在比试时间内,比试双方也都没人认输,不得有任何外人干涉,所有结果都由比试双方的人自行承担。
你们清楚了吗?”
王宝坤高声道:“清楚了,师父。”
穆尘则沉声道:“清楚了。”
随后,昭云子朗声道:“那比试就现在开始吧。”
说完,袖袍一挥,旁边的香炉便燃起了一炷香,升起了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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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云子话音刚落,千禧峰就有几百名弟子齐声呐喊为王宝坤助威。
见千禧峰几百人同时在呐喊助威,李梓辰也不甘示弱,清了清嗓子,当对方助威声一落,他这边呐喊声便起。
虽然声势有所差距,但声声都入穆尘的耳。
穆尘听到李梓辰的助威声,握咫尺的手又紧了一分,誓要带着这声呐喊压过那山呼海啸,让他们变得雅雀无声。
王宝坤听到众人的呐喊助威声,顿时热血沸腾,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注,心想:“师父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为千禧峰争光。”
伴随着众人的呐喊声,王宝坤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对着穆尘象征性地抱了抱拳,便从袖袍里取出他的兵器——七节鞭。
穆尘也敷衍地对他回了个礼,在看到他用的是七节鞭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王宝坤右手一抖,甩开七节鞭,那铜铁声与破风声极为刺耳,冷笑道:“听说你手上那把破尺子有点意思,能够轻松劈断利剑。不过,你遇到我,就没有便宜可占了。”
穆尘将咫尺往身前一横,沉声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七节鞭有多厉害!”
王宝坤一声暴喝道:“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说着,七节鞭便向穆尘挥了过来。
好在穆尘早有提防,身体横移,七节鞭正好从他臂膀边呼啸而过。
见穆尘轻松地便躲过了自己这一鞭,王宝坤右手一翻,水平用力一挥,七节鞭夹杂着破风声向穆尘横扫而来。
穆尘连退两步,看准七节鞭鞭头,反握咫尺,迎着鞭头扫去。
“铛”的一声,那鞭头瞬间断成两截。
顿时,王宝坤右手为之一震,感觉同时被上百只蚂蚁咬了一口,又麻又痛。
但现在,他完全顾不上手上传来的疼痛,继续挥舞着剩下的六节半和穆尘再战。
但每一次鞭与尺的碰撞,都会断掉一截,而他手上传来的疼痛也是越来越强烈。
转瞬之间,王宝坤手上就只剩下鞭柄,而穆尘的咫尺此时正停在他胸口一寸的地方。
“你输了。”穆尘沉声道。
王宝坤错愕地看着穆尘,又看了看停在他胸前的短尺,一脸沮丧。
此时,山呼海啸变得鸦雀无声。
穆尘收起咫尺,转身面向昭云子,在他正要开口之时,王宝坤迅速近身,将锋利如箭矢的鞭柄末梢扎向穆尘的后背。
穆尘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也会出现像法理司那样无耻的行为,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完全来不及用咫尺挡格,只能使身体迅速侧倾。
但还是听到“噗嗤”一声,鞭柄末梢扎进了他的手臂。
穆尘紧咬牙关,发出一声低吼,忍着剧痛,正握咫尺,捅在了王宝坤的小腹上。
霎时,王宝坤的身体便像无脊椎的软体动物一样,瘫在地上,口吐鲜血,几息之后便撒手人寰。
穆尘则咬着牙将扎进手臂的鞭柄拔了出来,顿时,热血飞溅,在擂台上留下了半丈红,半只袖子也瞬间被染得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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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宝坤身死,败下阵来,千禧峰弟子刘宇泽,修为自在中阶,谨遵昭云子之命,拔剑出鞘,向擂台疾驰而去。
在刘宇泽脚踏第三根石桩之时,一道风刃从他面前划过,潭中水被瞬间劈成两半。
随后,岸边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道:“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昭云子声如洪钟道:“馨妍师侄,这可是在千禧峰,现在正在比试,你这是为何!”
赵馨妍沉声道:“昭云师叔,是你门下弟子不守规矩,怪不得我。”
昭云子大笑一声道:“馨妍师侄,规则你听明白了吗!没听明白我就再给你说一遍!”
紧接着,昭云子厉声道:
“这是千禧峰弟子和万松峰弟子的比试,比试时间为一炷香。
香尽则止,一方认输则止,一方无法再战亦可止。
现在香未尽,未有一方认输,未有一方不可战,那这比试就还没结束!
馨妍师侄,你说是我弟子不守规矩,还是你不守规矩啊!”
说完,昭云子袖袍一挥,水潭中便升起一道水幕,整个擂台都被包裹其中,刘宇泽也来到了擂台之上。
赵馨妍愤怒道:“无耻!堂堂一峰首座,竟玩这种文字游戏。”
昭云子声色俱厉道:“师侄,说话要当心,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馨妍怒道:“我不知道,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剑尖指地,停顿片刻,陡然直上,划出一道光影,一道巨大的冰刃向水幕劈去。
“嘭”的一声巨响,两道巨大的气浪切着水幕向两侧急速散开。
气浪掠过水面,水花四溅,拂过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然而,水幕却没有一点变化,仍是波澜不惊。
紧接着,水幕之上出现上百支冰箭,齐声向赵馨妍射来。
见状,赵馨妍接连几剑,几道冰刃迎着冰箭而去,箭刃相撞,产生出的强大气浪四散开来,修为低者被这气浪震得气血翻涌。
冰箭穿过气浪,停在了赵馨妍的面前,将她团团围住。
随后,昭云子袖袍一摆,潭中水幕瞬间消失,沉声道:“馨妍师侄,好好看比试,不要胡闹。”
擂台上,穆尘手捂着伤口,鲜血不停地从指缝中渗出,顺着咫尺滴落在擂台上。
刘宇泽冷笑道:“别再白费力气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捂着它干嘛。”
穆尘沉声道:“对啊,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有话赶紧说。”
刘宇泽冷哼一声,拔剑出鞘,剑身映着白日,寒气逼人,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将剑慢慢从嘴边划过,哈着气戏谑道:“这剑,你喜欢吗?”
不等穆尘回答,刘宇泽已至身前,一道剑影闪现,“噗嗤”一声,剑尖没入穆尘胸口。
穆尘一声低吼,咫尺向上横扫。
刘宇泽拔剑而出,脚步一点,身体倒跃,落在两丈外的擂台上。
穆尘手按着伤口,恶狠狠地盯着刘宇泽,防止他再一次突然袭击。
刘宇泽冷笑道:“没用的,别捂了。”
穆尘不再说话,屏气凝神,全神贯注,他必须要把所有的意念都聚集在身上,这样才能尽可能地缩小与刘宇泽速度之间的差距。
至于刘宇泽能一步跃至几丈开外,穆尘则无能为力。
见穆尘沉默不语,刘宇泽脚下再次一点,瞬间出现在穆尘头顶,一剑斩向穆尘。
穆尘不退反进,反握咫尺,迎着剑光而去。
眼看这一剑就要落在穆尘头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尺剑相接,一声脆响,剑应声而断,断剑横飞,削去穆尘几缕发丝。
见剑已断,刘宇泽迅速挺身上前,手持残剑向穆尘刺去。
穆尘则身形一侧,反握咫尺向刘宇泽手臂斩去。
残剑划破穆尘衣裳,带出一丝血迹。
咫尺则扫中刘宇泽手臂,骨碎筋断,一声惨叫,痛苦地倒在了擂台上。
穆尘则紧随其后,一尺扎向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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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道剑光闪现,“铛”的一声,挡开咫尺,逼得穆尘连退两步。
穆尘身形未定,那剑尖便直指面门,他脚下一蹬,同时咫尺向上横扫。
再次“铛”的一声,剑与尺相接,剑尖从穆尘眼角划过。
穆尘来不及惊恐,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对方体内一定有真气,而且速度也比他快很多。
在他眼前,只能看到剑与人的幻影在他周围来回变换。
穆尘狂乱地挥舞着咫尺,剑与尺相撞,火花四溅,“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身上不断地传来剧痛,穆尘知道,每一次剧痛都意味着一道新的剑伤,但此时,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狂乱地挥舞着咫尺,尽可能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至于其他地方,他顾不上了。
眼看穆尘快要支撑不住,赵馨妍朦胧了双眼,嘴角微微颤抖,再次持剑劈向周身的冰箭。
剑与箭相接,轰鸣之声如雷贯耳,碰撞产生的巨大气浪,直接将周围的人掀翻在地。
但这冰箭碎了一支又补上一支,牢牢地将她禁锢其中,几剑之后,自己的嘴角也渗出一丝鲜血。
赵馨妍知道自己无力破开这冰箭牢笼,便对着擂台大声呼喊道:“穆尘,别打了,认输吧!”
李梓辰也翻身从地上爬起,擦去嘴角的血迹,嘶吼道:“兄弟,别打了,认输吧!”
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这训练场中,声音从开始的洪亮,到沙哑,到最后的悲戚。
穆尘依然狂乱地挥舞着自己手上的这把短尺,没有停止的迹象。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认输。
至于其他的,他管不了,也顾不上。
赵馨妍和李梓辰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回响,但也仅仅是回响,他不会认输,绝不会认输。
此时,与穆尘对战的黄端鹤也不好受,剑与尺的每一次相接,都如一击重拳一样砸向他的胸口,这时,他体内气血急速翻涌,快要支撑不住。
见穆尘正退到刘宇泽身旁,他一声低吼道:“刘宇泽,抓住他的脚!”
听到这话,穆尘便要急速跳开,但就在腾起的那一瞬间,左脚却被刘宇泽牢牢抓住,然后被他用力一拽。
顿时,穆尘身体腾空,倒向擂台。
黄端鹤则紧随而至,一剑刺向穆尘,暴喝道:“去死吧你!”